一夜无梦。
“将军？夫人？”
辰时刚过，刘瑶便听见门外思月的叫喊，眼中模糊未散，见一人开了门，嫩绿藕裙的小丫鬟急忙行个礼，小跑进房。
刘瑶支起身，巡视陌生的房间，桌上留有喜烛燃尽的蜡油，交杯酒还摆放着被斟满时的样子。
“夫人，请安要迟了。”思月扶着柔软无骨的刘瑶，细眉因焦急挤凑在一起，手上动作不显缓慢。
刘瑶被人伺候着穿戴整齐，淡蓝直领锦衣显得格外端庄，碧玉耳坠更添一丝温润，闭合的双眼令人不忍打扰佳人入梦。
昨晚心中满是愁思，硬生生熬到快寅时才睡着，如今辰时刚打响，便被拖起去问安，刘瑶只觉得头沉眼花。
“思月，别叫我夫人，怪别扭的。”刘瑶有气无力地说。
思月插簪的手一顿，战战兢兢地望向贵妃榻前的沈不言，见人没反应，小心谨慎地回：“是，小姐。”
两位主子都没意见，思月哪有反驳的道理，索性关起门来喊，搁外头依旧唤夫人，让人捡不了错处。
“哦，对了。”
温水洗面，刘瑶终于缓过神，突然想起昨晚发现的东西，俯身在床上摸索，掏出一块沾了血渍的白布递给思月，心虚道：“昨天不小心蹭破伤口，拿这布擦了擦。你放心，我没受伤。”
思月连忙探头瞧了瞧刘瑶的伤口，心疼地撇嘴：“昨日管家不让多言，连大夫都不请，说是传出去不吉利，哪有这番欺负新妇的道理。”
刘瑶没觉得多委屈，伤口不深，只是被利剑划破皮，要不是昨晚想到玉佩的关键之处，太过激动，也不至于蹭破。
倒是杵在外头的沈不言唤来小厮，“你去书房取些膏药来。”
刘瑶掀开珠帘，她与沈不言差了十五厘米有余，两人对视，刘瑶觉得脖颈酸疼。
“不必放在心上，快痊愈了。”说完，刘瑶微微偏头，纤细白皙的肌肤，如白玉细腻，平白出现的红痕无端让人激起几分暴虐，想将美玉揉碎。
沈不言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低声说：“军中药物效果更佳。”
房外小厮又催促一番，二人相伴出门。不知想起什么，沈不言将酒杯里的佳酿倒进壶中。
为何这般小心？刘瑶眼光一闪，最终没问缘由。
*
锦宁侯府祖上出了位开国将军，因此封侯。虽世代承袭，但后辈基本不靠姻缘婚嫁扩张势力，侯府子弟大都在朝为官。虽高位官员中只有沈不言一名护国大将军，但权势不容小觑，算是京中一等一的世家。
府中规模较大，从沈不言的听风院到前头会堂有一段距离，刘瑶便趁机询问府中情况。
昨晚听沈不言保证听风院多么安全，结果区区交杯酒都要谨慎伪装，这侯府估计比刘府还凶险，她得摸清狼窝，才能防住恶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侯府各房均未分府，各个心怀鬼胎，你且小心些。”
刘瑶边听边用脑子记，等了半天不见沈不言继续，不解道：“然后呢？”
沈不言在外恢复了往常面带寒雪的模样：“没了。”
“没了？！你不介绍下敌人的弱点、强处吗？”
刘瑶觉得沈不言瞧不起自己，拿这随意打听便能知晓的话搪塞她。
沈不言无视那道审视的目光，再拐过一个弯，便到会堂，路过的小厮、丫鬟变多了些许。
“太多了，我怕你记不住。”
“……不要小瞧我好吗？”
刘瑶冷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手交叉置于胸口，脸颊气得鼓起，端庄贵气装扮也掩饰不住女子的俏皮。
见此情景，沈不言心头一颤，握拳掩住嘴唇，轻咳：“注意点，有点过火。”
刘瑶没向沈不言展示自己小小的肱二头肌，连忙恢复将军夫人的冷艳气质，眼珠子却左右打量，瞎子都能瞧出她做贼般的心虚。
沈不言仗着比人高，不加掩饰地偷笑，引得下人纷纷侧目，心中感叹将军这株高岭仙草终下凡。
转眼就到了会堂，大堂已坐满各房的人，听到小厮传话，顿时没了谈话声，一齐望向门外走来的夫妇。
郎才女貌，气度不凡。俩人面上不带笑，远远见着倒令人生寒。
距离不足五米远，刘瑶好似能感受到里头赤裸裸的试探。刘瑶悄悄凑近沈不言，小声道：“我投降，你得护我。”
沈不言嘴角抽动，无奈地轻拍刘瑶的背，安抚女子的不安。
刚踏过门槛，坐在上座的贵妇热情走来，顺势搀住刘瑶右臂，朗声地说：“这便是三弟媳吧？果真如传闻所说，赛过天仙，与三弟极为相配。我是你大嫂呀！”
得，是个胡说八道的主。
刘瑶微微提起嘴角，算是应和大嫂陈玉斐的话，心中给人贴了个标签。
说得这般好听，如果不是皇后赐婚，照“刘瑶”的名声，估计只有想要拉拢户部尚书的人家才会看得上，哪里能进锦宁侯府，做这人人羡慕的沈将军夫人，
其他人闻言，纷纷表示赞同，锦宁侯扫了一眼，众人安静下来。
“老三，你先带弟媳去祠堂参拜爹娘。”
锦宁侯三十而立，膝下孩儿已有四个，妻妾成群，眼眶下泛有乌青，端起茶碗一抿，一副权贵人家大家长的模样。
沈不言向四周颔首示意，牵起刘瑶的手离开。一名丫鬟无声无息向俩人行礼，刘瑶被她吸引，转头望去。
见她走近侯夫人身边，贴耳不知说了些什么，侯夫人借喝茶的间隙不着痕迹地点头。
“查我们同房呢。”沈不言解开刘瑶心中的疑惑。
刘瑶疑惑道：“那岂不是暴露了？”
沈不言含笑低头看向她，用仅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多亏夫人足智多谋，用那块白布擦血。”
白布？刘瑶脑光一闪，想起清早与思月解释的场景。
“你们古人可真会。”
“何意？”
*
祠堂烛火摇曳，列祖列宗的牌位密密麻麻放了一屋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味。
刘瑶没见过这场面，小声惊呼，又转着眼珠观察起祠堂，但怕外头有人盯，依旧摆出那份正经。
沈不言进门后，沉默地点香、上香，连鞠躬跪安都没有，随意得像是老兵点卯。
刘瑶几步上前，低声问：“你不怕被告状啊？”
世间重孝道，沈不言这番操作被人捅出去，即使是保家卫国、驱逐凶敌的英雄，也免不了百姓议论。何况，沈不言之前的小心谨慎、昨日侯府种种阴险操作，显出暗地里有不少人盯着他。
刘瑶担忧地合掌鞠躬，如今她的命系在沈不言上，可不能让护身符出事。
“顶多被骂两句，比不得上阵杀敌。”
沉浸在祈祷中的刘瑶没发现沈不言又变成人后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拿起贡品递到刘瑶面前。
“你晨起未进食，吃两口？”
刘瑶连忙抢过香蕉放回原处，此时她觉得沈不言比自己还令人头大。
“舆论战也很危险好吗？”
又是这般奇怪的言论，沈不言眉头一皱，但仍旧温声解释：“无碍，这处除了侯爷，其余人需请示族中长老方可前来，否则便是大不敬。他们心中有鬼，不敢违背。”
闻言，刘瑶紧绷的脊背一松，瘫坐在蒲团上，沈不言知道她不守规矩，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守规矩。
“诶，别站了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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