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推开木栅栏,踏入自己那一处『破瓦漏风』的屋舍。
提着个油纸包的季修,蹑手蹑脚的走入了自己的家门。
屋外冷风呼啸,吹得木门轻微响个不停。
对于季修而言,更是宛若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但此刻,他却依旧难掩心潮澎湃。
「今日,方才算是见到了真天地。」
秦彪与他摆桌,吹嘘的都是那些武夫们多麽豪横丶多麽奢侈,眼里艳羡,只恨不能取而代之。
但他却是只看到了表象,完全不知晓,别人为了走到这一步的风光,究竟付出了多少。
可段沉舟...
却叫他真正看见了追求,以及天高浩渺!
果真应了那一句:『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力关三境,熬筋丶淬骨丶炼皮!」
捏紧了拳头,季修低声自语。
「淬骨丶炼皮,且先不谈。」
「按照段师所言,这熬筋一关,附庸风雅的叫法,又称『金肌玉络』,乃是炼身之始。」
「若是修行此关,要想大成,便要先『入劲』丶『养血』丶『锻筋』。」
「如此,方能叫血肉强健,龙虎相济足,使得单凭肉身,不借兵器,便可开碑裂石,生撕豺豹,才能继续精进,修得『刀枪不入身』。」
「若不然,血肉不足,筋骨不健,强行淬骨后顶着一副『金骨银骨』...」
「到时候连步子都走不动,便会被这一副骨头架子,生生压断了脊梁,反而成了累赘!」
「养血,锻筋,要得那顿顿肉食丶山参滋补,再辅以『豹胎丸』丶『虎骨散』等物辅佐,经年累月的捶打,才能成就。」
「我一届奴仆,没那钱财本事,想要着手打下这两个关卡的底子,难,难,难!」
「可,」
「入劲不一样。」
「段师所说,所谓的『劲』,便是拳丶掌丶刀丶剑等诸般入门武学,练到了高深处,从筋骨血肉中拿捏的一股气力。」
「运用这股子气力,便能叫手上功夫收发自如,无论是开碑裂石,亦或者炸成齑粉,都遂你意,啧啧...」
「打到砖石上,都有这等份量。」
「要是打上了人身,还不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天河刀法,入得小成,便能『入劲』麽...」
舔了舔被风『嗖嗖』剐蹭的乾裂唇角。
季修干劲十足,只觉日子,蒸蒸日上。
关于之后的步骤,他在从段沉舟宅回来时,便已经想好了。
「雕一把木刀,空闲之馀,一日练他个三百刀!」
「到时候...」
「只要预支进度到了,有了小成刀法。」
「对于他人数年于一日,苦练苦熬,才有可能灵光乍现,水到渠成的『入劲』关...」
「于我而言,」
「并没有那麽的难。」
「到时候,只要入劲,成了武夫,脱了『奴籍』,有这份功底在,无论找个什麽营生丶行当,赚个月俸数银,轻轻松松!」
「日子,也就好过了。」
屋里黯淡点不起油灯,借着墙缝露出的溶溶月华,季修蹑手蹑脚,不过还是在屋内,惊起了一阵响动:
「哥?」
季薇从被褥中探出了头,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裳,露出了一截冻得发抖的小腿,眸子惊喜的看着他:
「你今天回来的比前些日子,都要晚了一个时辰,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她扒开了被褥,用小手搓了搓脸,一路小跑到了一侧炉灶旁,揭开盖子,摸出了两张还有些温热的大饼,又小心翼翼将其中的一碗稀粥捧起:
「家中粮食不多了,你白天干活多,我揉了面团子做了两张饼,还有一碗稀粥,你快吃。」
她舔了舔舌,咽了口口水,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吃食端在了木桌边上,又添了一小碟黑漆漆的小咸菜。
随即安安静静,马不停蹄,便去木桶边上打水丶烧热,想要服侍季修洗脸丶洗脚,暖暖身子。
季薇知道,入了林宅当马夫,其实季修晚上完全可以不回来。
但是为了她,还是每天都带着一些吃食,照顾自己。
所以,自打季修练刀,每日都饥肠辘辘,忙碌一天归家。
她也尽量懂事的,安安静静的,未曾给季修添过麻烦。
家里已经很苦了,哥哥为了生计,已经拼上了一切。
自己要是不少吃点,多干些活丶服侍服侍他,这麽艰苦...真是会撑不下去的。
看着季薇这一系列,乖巧到令人省心的举措。
叫季修顿时有些沉默,心生恻隐。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
为了谋求一个前途,他已经拼上了所有的银钱,是一丁点都没剩下。
落入这种窘迫局面,他还能在林宅马厩,抢马匹的精食果腹。
但自己这个倒霉妹妹,一天到晚,也就只能靠着那寥寥大钱换来的粮食,精打细算。
其中大半,随着他练刀之后,在之前傍晚回来,段沉舟不曾让
他上桌时,还进了自己的肚子。
再加上,
林宅人多眼杂,就算马夫有油水,也不可能带的出来,还要冒着被人举报的风险,所以,他也没法子给季薇带多少吃的。
最多,就揣两个凉透的鸡蛋。
而今再环视四顾。
如今已入早秋。
家中不仅四处漏风,还只有一衾薄薄的被褥,给季薇整个人都快冻僵,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但她还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叫季修原本燃起的雄心壮志,犹如被凉水泼了一把,心头添了些堵。
他摸了摸季薇的头,解开了自己带来的油纸包,将从段沉舟那收罗来的『折箩菜』,搁在桌上,温言道:
「今天在练刀师傅那,我吃过了。」
「你多吃点,长长身子,再过几天,等我成就武夫,练得刀劲,咱们就换个院子,我再给你请个老师,教你读书习字。」
「日子就不必这麽苦了。」
原本,季薇正准备推辞,
但当她听到季修说完,突然眸子微亮,如星光初绽:
「哥...那位段师傅,收你入门了?」
这几天,季修练刀,她也听他讲了一些,知晓那位断臂都头的一些事迹。
「嗯。」
季修笑了笑,并未多说什麽,叮嘱她好好吃饭,随即取了一把锈斧,便将原先准备好的一截木材,一并提了出去。
「你好好吃,我去雕些东西。」
寂静长夜,天星坠落。
季修提着个马扎,于天寒地冻之中,认真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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