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动了动,听着像是正朝着此处走来。
衣料下摆的摩挲声近在咫尺,她循着声音仰头“看”去,唇角习惯性地上扬,似要停在一个刻意的弧度。
只是还未等她完全露出笑容,便因着那人的一句话蓦地停住了动作。
“好可怜。”
那声音明明淡漠得不近人情,语气倒像是心怀慈悲的神佛正悯然地垂怜着世人。
虽看不见来人的样貌,崔时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眼前人绝不是什么神佛。
少年人窄长的眉眼微扬,勾至尾端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眼下透着点病态的青痕,好似一株诡谲的妖花正俏然舒展着枝叶,绽出缕缕惑人的异香。
偏偏这株妖花还披着一身绣了竹叶的青衣,诱色缠绵下平添了几分疏冷。
沈晦如盯着崔时烟面上可以算得上精彩的表情变化,眸中不由掠过一丝玩味,“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后者闻声只觉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会是听着自己细数他那嫡亲妹子并着两个表亲所犯下的恶行。
崔时烟拿不准他的意图,手指微蜷,几经犹豫后,慢腾腾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瞧不清路,撞破了头,跌伤了腿,还望二哥哥搭把手……”
她高抬着首,略微肿起的红唇翕动着,在跟前人逐渐灼热的眼神下托出了此时的窘迫。
沈晦如低眸望着那只紧紧攥着自己衣摆的手,如凝脂的肌肤上正布着青一块红一块的伤痕。
他就势俯低着身子,视线随之下移。
温热的呼吸均匀喷洒在少女额前,她为此吓了一跳,脖颈处的肌肉也绷紧成线。
可她不敢松手,仍捏着手中的布料。
随后,崔时烟只觉身子一轻,接着稳稳落入了一个盈着凛然木香的怀抱。
陌生的气息以及隔着衣料递来的温热顷刻间将她环住。
“多谢二哥哥。”
虽然此人先前曾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崔时烟当下倒是诚挚地感激着他。
只是她瞧不见,所以也不清楚。
不清楚自以为误解的那个人——正以犹如瞧见势在必得的猎物一般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不必客气。”
他道,鸦羽似的长睫倏然垂落,掩去了那对转着墨玉漆光的瞳珠,继而迈步往前走去。
*
“姑娘怎么还没回……”
下人房中,身着麻布裙裳的小侍女把这门,巴巴地往外望着。
“急什么,咱们姑娘不过是被三小姐请过去喝杯茶,准会回来的。”
另一个与她同样穿着的、身量却长她半个头的侍女,正懒洋洋地磕着手中的瓜子,不甚在意道。
“呸,亏你也说得出口。”前者闻言怒目看向她,心道这人怎地这么没良心,“姑娘哪次不是带着伤回来,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分忧也就罢了,怎地能在背后说风凉话。”
“好你个结香,当真是没个眼力见的,跟着那崔时烟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那人被说得急了,忙不迭立直身子。
“莲衣,你怎么能直呼姑娘的名讳!”
“还真是个当奴才的命,一个名字而已,叫便叫了,有什么好稀奇的。”莲衣冷哼,旋即扬着手中的瓜子壳一点一点洒在结香跟前,甚至无甚在意地拍了手,那模样盛气极了。
“你——”结香气得举起手指,想要说些什么,临到关头又说不出,只得蹲下身收拾残渣。
她嘴笨,不如莲衣伶牙俐齿,但她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清楚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结香默默处理好了那些渣碎,预备转去屋外候着自家小姐,堪堪跨过门槛,便见院门前多出了两道人影。
她一眼便瞧见了受伤的崔时烟,忙追着人影上前,帮着推开主屋大门,接着又转身唤过旁屋的莲衣去请大夫。
被人抱着放到床上时,崔时烟的身子仍有些僵硬。
她低着头,试图将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弦剔除,然而床边陷下去的一角提醒着她,这根弦将会越嵌越深。
“水来了——”
结香端着热水进了屋子,接着绞湿了布帕,准备上前为她擦拭着面。
不想一旁坐着的沈晦如却转眸睨向自己,冷然道了句“我来吧”。
似是被这突然的一句吓了一跳,又或是对跟前这个人怀着惧意,小侍女畏缩地将帕子递过。
湿热的布帕触上额面,激得人一激灵。
他的气息越靠越近,犹如无形的怀抱将她拥住,迫得人好似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崔时烟一时情急,竟握住了那停在自己身前的手腕。
相贴的地方好似被什么滚烫的物什灼过一般,她蓦地松开了五指,心虚地撇过脸去。
“二哥哥不必如此……”
“你不喜欢?”
沈晦如捏着帕子,瞥着床上人有些不自然的动作,忽然很想瞧瞧那块遮布之下蒙着的神采。
他知道崔时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也知道有不少人私下里正垂涎着这块美玉。
可惜世人往往只瞥见表相的瑰丽,却不识那瑰丽之中蕴着的辉泽。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那双如同一面澄亮的水镜,能映出人心底的黑白的眼睛。
莫名的,被这双眼睛望着时,他会觉得躁乱、不安。
好似心底藏着的妖邪在骤然投入的光亮驱逐下,慌不择路地涌入骨血中,叫嚣着、拉扯着五脏六腑。
他清楚自己是黑的,却又不甘于此,妄想从中窥见一丝白。
“不、不是。”崔时烟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言,当即回以违心话。
对于沈晦如,她还是觉得畏惧。
“既然不是,又为何拒绝?”
“我怕给二哥哥添麻烦。”
“我并不觉得麻烦。”仿佛没听出来那些话里的客套,他倒认真地答了,甚至回以更直白的动作。
沈晦如捧住崔时烟的面颊,一点一点拭过那些伤痕,甚至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当口,兀自解下了那块碍事的眼布。
刺眼的光线涌入,崔时烟下意识觑着眼,卷翘的长睫轻轻抖动了几下,欲扬又似坠。
美玉上的尘灰被人擦拭一空,重现莹莹光泽。
他并未松开抵在她颌角处的手指,反倒微微使力,令她正向对着自己。
“你的眼睛当真瞧不清东西?”
“瞧不清。”
崔时烟侧过脸去,拗开他的掌控,语气中隐约含着些因着对方而起的恼意。
她说得也不假,确实瞧不太清。
不过较之前也还算有好转的趋势,至少能够辨清跟前这个模糊的、布着阴冷色调的人影。
“是何时开始瞧不清的?或是每个月——”明明是顺着方才的话头接了下去,临了却似觉此举多余一般,沈晦如忽地笑了,“罢了,世间怪症之多,未必就是那一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