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杏花雨,春深六更浓。
饶是城中最长寿的古树也受不住这刺骨料峭,扑簌着抖落残叶,铺满了被水雾洇湿的长街。
天色微明的刹那,便有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寂静空旷的长街。
黑袍裹身的男子疾驰于雾色之中,浓眉皱起时牵动着眉心处布着的肌肉,拧成了个“川”字,也尽数现出了内心的焦急与不安。
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缰绳,想叫马儿跑得再快一些。
临近将军府时,眼尖儿的看门人远远便瞧见那一人一马,忙不迭向着内里通报。
这突然的消息忽然叫将军府内外乱成了一锅粥,显然都未料到沈琛会挑这么个时间段回府。
当中最慌的还属府中的三小姐,知道事情败露的她着急忙慌地躲到了当家夫人房中,寻求亲娘的庇护。
曹夫人瞧着女儿这副模样,又气又恼。
“一个沈琛就能将你吓成这副模样,平日你那嚣张的气焰去哪了,还是只敢对崔时烟那丫头耍狠不成?”
“女儿不怕那沈琛。”沈清当然是不服气,可她一想到从前被父亲训斥的模样便有些畏惧,“可谁叫爹爹偏偏最疼他,若是爹爹知晓我将那丫头推伤了,沈琛又趁此机会在爹爹面前数落我的不是,女儿肯定又要受罚。”
曹夫人闻言怒目起身:“他敢!你是娘的孩儿,娘自会护着你。”
沈清这才放心了下来,同时在心里暗自咒骂着崔时烟。
好狡猾的小蹄子,竟然敢在沈琛那告她的状。
方一入府,沈琛便什么也没顾,径直去到了崔时烟所住的芍药居,长袍因着其矫健的步伐,上下翻飞。
原本持着竹帚打扫内院的结香看清了来人后,当即连地也顾不得扫了,忙向着内里通报。
“姑娘——姑娘——大公子回了!”
多好啊,能为她家姑娘讨公道的人回了。
彼时崔时烟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正准备喝药,当她听见了不远处的声响后,手上一个没稳,生生将药碗打翻了去。
滚烫的药液淋在她的皮肉上,瞬间烫红了大片,可她却一点疼痛都不觉,眼神越过结香肩侧,紧锁着那逐渐靠近的熟悉身影。
他好像瘦了许多,身形也比从前高大不少,岁月的流逝沉淀在他眉眼之间,为着雕刻般的五官添了些凌厉。
“时烟,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琛进来时恰好瞧见这幕,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她跟前将打翻的汤药收拾干净,同时唤人为她涂上治烫伤的膏药。
闻见膏药里的青草香气,崔时烟扶正了白瓷壁上还残存着的褐色药渍的药碗,勉力将胸膛内翻涌着的情绪压了回去。
“是我看到兄长平安归来,太过高兴。”
她笑,稍低了眉睫,以掩饰眸中欲要宣之于众的痴然。
旁人并未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只道是自己离开了太久,才会叫小妹分外珍视今时的重逢。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琛面上一凛,声色中也难得带了些肃然。
“两年前我被调去了江都大营,一直到如今才回到盛京,这期间可有人叫你受了委屈?”
“兄长为何如此说?”崔时烟愣了一愣,心道自己此前并未在书信中提及过这些事,她望向在旁候着的结香,后者见状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所为。
既非结香,便更不可能是莲衣。
一时猜不出是何人向沈琛透露了府中事,也拿不准沈琛究竟知道了多少。
崔时烟敛眉,实在是不想兄长牵涉其中,依照着他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放过那些惹事的人,甚至还会再次招致沈府主母的不满。
她不愿意因着自己的缘故,给沈琛带去无谓的纷扰,她应当继续做那个懂事的、乖顺的崔时烟。
于是想将此事草草揭过,“其实也没什么,同在屋檐下,难免会生口舌争执,算不得委屈。”
瞧着崔时烟这副谨小慎微、低眉顺眼的模样,沈琛眸中的恼意更甚,他轻握住她尤显单薄的双肩,一字一句认真道:“时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便比旁人要懂事许多,可你其实……无需这般懂事。”
“我这个做兄长的,非但没能护住你,反倒令你因我蒙受了这些无端的欺辱,伤及体魄。”
临行之前,他曾特地拜访了将军府附近的几家药堂,本意是想向坐镇其间、经验丰富的大夫们询问小妹身上的怪症,不料他们听后皆是连连摇头,表示此前从未听过那样的怪病,也难以诊治。
有的叫他另请高明,有的犹豫了半天,没给出个准确答案。
直到归府那日,有位上了年纪的大夫候在了返程半途,身边跟着一个挎着行囊的小药童。
他挺着腰板朝马上人瞧去,笑容和善,“沈公子,别来无恙啊。”
知是熟面孔,沈琛当即翻身下马,牵着引绳向他靠近。
那大夫主动向他提起了崔时烟,还道自己此次南行也是想为着她的病症寻求解决之法。
“不过……”大夫捋了捋下巴那撮颇显仙风道骨的长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琛:“但说无妨。”
“唉,此事本不该由老夫这个外人置喙,可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长此以往,折损的就是崔小姐的身子。届时即便是寻到了妙策良方,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他将近来去沈府时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了沈琛,也是因此,后者在谢别过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沈府。
当他直观地感受到崔时烟的消瘦与虚弱时,原就在心口压着的巨石一下子沉得更深,连带着人喘气都有些艰难。
“往后到了那九泉之下,我又该如何向娘和姨母交代?”
似是不喜他说起这样带着晦气的话,崔时烟忙道:“呸呸呸,什么九泉,兄长可是要长命百岁。”
见状,沈琛无奈地松开了手,继而屈指捏了捏她的鼻尖,一如幼时那般, “你呀,什么时候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
心间也好似被这手指轻挠了一下,眼里盛着的柔情也着泛起点点涟漪。
“不单单是这个,我还习得了书画、音律、刺绣……”像是打开了一道匝口,崔时烟兴奋地向着对方展示着这一年间的所学,想要得到他的肯定。
沈琛点头,唇角携着抹温和的笑,“嗯,不错。”
他们之间曾有数次信件往来,其上或多或少也提及过她的成长。
而崔时烟所手书的字迹也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变得逐渐端正娟秀,这些变化也都被他默默记下。
如今亲口听她再述,除了对时光荏苒的感慨以外,又多了些身为人兄的欣慰。
“兄长,往后我还会学会更多的东西,在此期间,你可以一直陪着我么。”
几乎是大着胆子问出的这句话,崔时烟蜷缩着手指,捱下此刻的心慌,等待着他的回应。
“当然。”沈琛想也没想,直接道。
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期盼她能够平安长大,这亦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姨母所想要瞧见的。
少女心事总是春,沈琛的承诺显然为着她那株待萌芽的心树送去了沃土。
崔时烟兀自咀嚼着“当然”二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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