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那句充满了敬佩的总结，在苏溟舟的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想活命，就干活。
这句简单粗暴到近乎原始的规矩，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末日生存最核心的本质。它剔除了所有关于种族、信仰、阶级和旧世界规则的虚伪表皮，只留下了“劳动与“生存这唯一对等的交换关系。
“疯熊在哪？苏溟舟问道。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制定规矩的老顽固。
“喏，就在那。
皮卡穿过那片充满了汗水和牲畜味道的喧嚣广场，缓缓停在了主屋前。
这栋房子显然是旧日农场主的住所，结构坚固，带着浓郁的北美乡村风格。只是此刻，它那原本刷着白漆的木质外墙早已斑驳不堪，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门前的走廊上，没有苏溟舟想象中的重兵把守，只坐着一个老人。
一个印第安老人。
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了，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静静地坐在_一张老旧的摇椅上，身上裹着一张图案古朴的羊毛毯子，花白的头发被一根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他的脸上布满了如同刀刻般深刻的皱纹，每一道沟壑里都填满了阳光和风霜。
他没有看走下皮卡的苏溟舟和迈克，只是低着头，用一把小刀，专注地削着手中一根不知名的木棍。
如果不是他身边那两个同样沉默，但眼神却如同狼崽般警惕的印第安青年，苏溟舟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个在晒太阳的普通老头。
“嘿，熊。迈克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遇，他熟络地走上走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在“裂痕之城里也算得上是硬通货的骆驼牌香烟，扔在了老人面前的小桌上，“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老人削木头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先是扫了一眼那包香烟，然后才落在了苏溟舟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苏溟舟的心中微微一凛。那目光平静、苍老，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锐利。它不像唐生那种充满了算计与野心的精明，更像是一种早已看透了生死，与这片古老土地融为一体的……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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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老人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如同两块古老的岩石在摩擦，“又来我这片‘垃圾场’，捡什么便宜了？
“嘿，老家伙，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迈克嬉皮笑脸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今天我可不是来占你便宜的。我是给你……带来一个新朋友。一个大客户。
他指了指苏溟舟：“苏船长，来自……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来自‘华夏的荒野人’。
“华夏？“疯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苏溟舟的身上。
“疯熊先生，您好。苏溟舟没有等迈克继续介绍，主动上前一步，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说道，“我叫苏溟舟，是‘破晓之心’的领航员。
“就像迈克说的，我们也是一群‘荒野人’。
他坦诚地讲述了“破晓之心的大致情况——如何从一个小小的岛屿开始，如何依靠集体的力量建立工坊，如何与周边的幸存者进行贸易，如何建立起一个以“劳动换取食物为基础的初级社会。
他没有提“郑和号的强大，也没有提他们与官方的联系。他只强调了那些双方共通的、最朴素的生存理念。
疯熊静静地听着，手里那把小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他那张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苏溟舟讲完，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海的另一边，做着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差不多。苏溟舟点了点头，“只是我们的运气可能更好一点，保留了一些旧世界的工业技术。而你们这里，似乎更擅长与土地打交道。
“土地……疯熊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正在被翻耕的田野，眼中闪过一丝悠远，“我们印第安人，本来就活在土地上。末日之前，他们把我们赶到了最贫瘠的‘自留地’，让我们种那些该死的烟草和玉米，开赌场，麻醉我们。
“洪水来了，倒也公平。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把所有人都冲回了原点。那些城里人活不下去了，就跑到我们这片他们以前看都懒得看的‘自留地’来，求一口吃的。
“人越来越多，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肤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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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忙碌身影，“黑的、白的、黄的、棕的……什么样的都有。他们都快饿**，哭着喊着求我收留。
“我告诉他们，疯熊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坚硬，“我这里不是慈善堂。我不管你以前是开银行的，还是扫大街的。到了这儿，就只有一条规矩。
“‘想活命，就干活。’
“能干的，留下，分你一份吃的，分你一块地。不能干，或者不想干的，他用那把小刀，指向了农场外那片荒凉的群山，“滚出去，自生自灭。
“谁要是敢在这里偷奸耍滑，或者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欺负别人……他用那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抹过锋利的刀锋，“我就亲手，把他的手筋挑了，再把他扔出去喂狼。
这番话，充满了血淋淋的原始与残酷。但苏溟舟却听得暗暗点头。
他知道，这才是乱世之中，最高效的“秩序。
“我们一开始，也想过绝对公平。苏溟舟仿佛找到了知音，也坦诚地分享起了自己早期的困惑。他将当初在蜃楼列岛，如何推行“大锅饭，又如何因为无法解决“偷懒者的问题，而不得不引入“贡献积分和“破晓币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总有人，干得多。也总有人，干得少。苏溟舟看着疯熊那双深邃的眼睛，苦笑着说道，“可到头来，大家拿的食物都一样多。时间久了，干活的人心里不平衡，偷懒的人反而有恃无恐。这对那些真正为集体流过血、出过力的人，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没错。疯熊那**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赞同。他显然也正被同样的问题所困扰。
“我们这里也一样。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正在用石磨磨玉米面的白人妇女，“她刚来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快饿**。我们救了她。现在她每天都很努力地干活，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份。
“但也有一些人，他的语气变得鄙夷，“吃饱了，有力气了，就开始动歪脑筋。出工不出力，躲在角落里偷懒。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他们一家老小都赶出去等死吧？
“绝对的公平，根本就不存在。老人做出了总结，“但没有公平，人心就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苏溟舟知道，时机到了。
“疯熊先生，他缓缓地开口，“或许，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办法，能解决您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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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破晓之心
“……我们不取消‘大锅饭’。苏溟舟强调道，“每个人，只要还待在这个集体里，就能领到最基础的、能让他活下去的口粮。这是我们的‘公平’。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设立了‘贡献’。你干得越多，干得越好，干得越危险，你就能领到一种额外的‘奖励’。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在阳光下闪烁着黄铜色光芒的“破晓币，放在了桌上。
“我们叫它‘破晓币’。
疯熊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小小的金属片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和一丝……不屑。
“钱？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苏船长，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推销这个？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正在用弹簧钢板锻造**的白人壮汉，“我的人，需要的是能砍断骨头的刀，是能开垦土地的犁，是能抵御寒冬的布料。
“不是这个。他用那把小刀，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枚铜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这玩意儿，在迈克那里，连半块发霉的面包都换不到。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如果它能换到鱼干呢？苏溟舟平静地反问道。
“什么？
“我说，苏溟舟直视着疯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种‘破晓币’，不是废纸。它在我们的地盘上，每一枚，都可以随时随地，从我们的银行里，兑换到五百克足量的、用海盐腌制过的……熏鱼干。
“而且，他补充道，“它还可以换到我们工坊里生产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刀、犁、布料、渔网、甚至是我们独有的鱼线和药品。
疯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真正地亮了起来。
迈克也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种商人嗅到血腥味时特有的狂热！
“苏……苏船长……迈克的声音都有些发干，“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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