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以药匙蘸着曼陀罗灰,在黄河河道处勾出个叉:“特意替你打听了,太后三日前罢黜了十七名寒门御史,换上的皆是崔氏门生。”
桑吉的金刀鞘忽地压住“潼关”位置,刀柄绿松石映出她眉间戾气:“老东西急着给傀儡镀金,连漕运司都敢塞进自家侄孙。”
她扯开案头密报,“昨夜工部熔了几百尊佛像,铸的可不是香火钱。”
李绥清咳嗽着推开药盏,褐汁在《均田策》上晕开:“公主殿下有心,可还有消息?”
“一个姓郑的老官儿领着他那一路人,以彻查刺杀案为由,扣了太后三车生辰纲。”她指尖点向舆图边角的红点,
“青州查出二十船霉粮,押运官腰牌刻的却是内务府印记。”
“既堵了寒门晋升路,又给保皇党安个僭越的罪名。”李绥清接话,“公主殿下的势力,怎的还知晓青州事?”
“公主殿下的本事大了去,这不是叫你莫要打歪主意。”桑吉歪着头,看着李绥清笑。
“……”李绥清佯装咳嗽,略过这个话题,“太后要的不是垂帘听政...
而是要借小皇帝之名,将李姓氏族尽数除籍。”
桑吉的狼牙链缠上他腕骨:“所以殿下假死遁走,是要在边关另立棋局,打上我的主意?”
她蘸着毒血在舆图上连点七城,“还是说太子殿下借我庇佑,任由她榨干寒门骨血,再携漠北铁骑清君侧?”
李绥清碾碎书页,露出内藏的铁矿舆图:“绝不是如此!在下要的是寒门与贵胄同殿而治,不是换批豺狼啃食山河!”
“若是前者……明珠倒是愿意扶殿下上位。”桑吉似笑非笑,饶有兴趣。
……
“哎呦喂!”
帐帘突然被撞得哗啦作响,滚进来的少年裹着半张雪豹皮,怀里还扑腾着只灰羽雏鹰。
达瓦抬起沾着雪粒的脸,正对上李绥清似笑非笑的目光。
先前就是这小子背着李绥清从暗渠逃走,看明珠姐姐对此人很上心,他也小心地护着李绥清,结果这只臭狐狸忽悠他,让他半路钻进树林方便,转头就跑了。
“你!你你你……将、将军!”达瓦手忙脚乱地按住要啄他耳坠的雏鹰,“是是是!诺布,诺布推我!我们刚刚还在教小将军认旗语……”
叫小将军的那只雏鹰扑棱到地上,一跳一跳地到处溜达。
李绥清慢条斯理地拂开飘到奏折上的鹰绒,他腕间还缠着那夜达瓦死活要给他系上的五彩绳。
说是绑上了这五彩绳,走多远都认得回。
李绥清暗暗笑道:“小勇士的蜂蜜罐可找着了?”
“啊?”
“笨不笨,损你都不知道。”
帐外传来闷笑,叫诺布的高大护卫探进半个脑袋,发辫上还缠着一条退了色的五彩绳。
李绥清对诺布有些印象,爆炸那日诺布护着桑吉的阿爸先走,离开之时有过一面之缘。
桑吉额角青筋跳了跳,祖母给她留的这两个人在战场上能生撕狼群,平日却活像雪山上蹿跳的岩羊。
桑吉假意满脸怒色,拍案而起:“诺布,把后山冰洞的夜哨守满十日。
至于达瓦——”
她突然用玛巴语说了句什么,少年瞬间从耳尖红到脖颈,抱着雏鹰就要往火塘里跳。
“他说再弄丢客人就给他当三年背水奴。”诺布在旁边翻译,幸灾乐祸,丝毫不在意桑吉的惩罚。
“明珠姐姐,你看他!!!”达瓦欲哭无泪。
桑吉这才笑起来。
望着在地上蹦蹦跳跳地雏鹰,忽然想起这少年七岁那年也是这样滚进阿爸的议帐,怀里还护着被狼群惊了的羊羔。
她拔回银刀甩给达瓦:“过几日陪太子殿下浸进药泉……带着你的小将军一起。”
帐外传来欢呼声时,李绥清将酥油茶推给桑吉。
氆氇毯上未化的雪水晕开深色痕迹,像极了他来时路上见过的高原海子。
桑吉的银靴声渐远,李绥清独对一盏酥油灯坐着。
雪光透过牦牛绒织就的窗纱,将唐卡上绿度母的璎珞映得忽明忽暗。
他忽觉鼻端药香浮动,原是案头铜炉里煨着桑吉晨起新调的藏药,那袅袅青烟竟与东宫书斋的龙涎香有三分相似。
“取青玉砚来。”李绥清屈指叩了叩镶银檀木案。
……
话音出口,才惊觉身侧并无墨童。
他自嘲地捻了捻冻裂的指尖,却见烛影晃动处早备着玛瑙镇纸与雪山岩墨——那墨锭上细细描着金翅鸟纹样,显是桑吉特意寻来的。
窗外忽掠过一声鹰唳,李绥清推窗望去,见达瓦正赤脚立在冰塔上驯鹰,看到李绥清,达瓦回头朝着他明朗地笑。
桑吉嘴上虽说着相信他,实际上把达瓦丢到他身边,说是保护他,也是为了看着他。
李绥清忽想起桑吉说起这孩子的语气:“达瓦的命是狼群嘴里抢回来的,他的眼睛比雪山融水还干净。”
狼嚎声伴着风自远山荡来,李绥清合上窗。
如今远在边关寄人篱下,想要控制朝廷局势难如登天。
想要彻底掀翻太后的势力,直接从权利中心的京城连根拔起简直是天方夜谭,从天高皇帝远的边疆开始瓦解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目前他能信的,完全信得过的,只有罗江和太傅。
……
雪线之上的风卷着七彩经幡,李绥清踩着桑吉昨夜用朱砂画好的莲花印往圣殿走。
桑吉的祖母常年在圣山之上祈福,听说桑吉此番去京城竟然带了个男子回来。
……那不得替桑吉把把关。
多吉抱臂倚在青铜转经筒旁,牦牛皮护腕上的银铃随他敲击弯刀的节奏叮当响。
“中原人。”多吉突然用刀鞘截断李绥清的去路,狼牙耳坠在晨光里晃出森白弧度,“圣殿前的九十九级冰阶,可不会给病秧子开道。”
桑吉正往发间缠缀满珊瑚珠的银链,闻言将最后一颗珠子咬在齿间轻笑:“去年谁被雪豹吓得摔进冰湖来着?”她红袍下露出缀着银币的鹿皮靴,靴尖故意碾过多吉投在冰面上的影子。
平时桑吉总是无拘无束,今日事情重大,连桑吉也穿戴整齐隆重。
李绥清拢着桑吉硬给他披上的白狐裘,指腹摩挲袖口暗绣的花纹。
昨夜这姑娘拎着药囊闯进他帐中,非说雪山神灵托梦要赐他新衣。
那火塘边分明还摊着未收针的顶针。
多吉的语气很冲,但李绥清不好开口反驳,低下眉眼笑着摇头。
……
圣殿铜门忽地洞开,青稞酒的醇香混着酥油灯暖意涌来。
百岁老人裹着孔雀蓝氆氇的身影端坐莲花座,银发间缀着的绿松石比雪山天池更澄澈。
“小月亮带来的客人。”祖母的银护甲叩在鎏金佛经上,惊起梁间两只雪鸠,“来,让我看看能让我们多吉磨了三天刀的男人。”
多吉:“……”
李绥清解裘行礼时,袖中突然滚出个嵌螺钿的漆盒。
多吉的弯刀瞬间出鞘,却在看清盒中物时生生顿住——
里面九枚狼王牙齿串成的项链,每颗尖齿都刻着密宗经文。
“晚辈途经黑风峡时偶得此物。”他将漆盒捧过眉心,“听闻玛巴族以狼牙辨勇士,不知可够资格换盏热茶?”
桑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翡翠耳坠在颈间晃出碧色流光。
昨夜分明是她扔给这人半卷《雪山异物志》,谁料他竟真从自己猎的那窝雪狼骸骨里刨出了宝贝。
“好孩子。”祖母握着李绥清的手,揉了些花药在他腕间伤口,“多吉,去取我窖藏二十年的雪莲酒来。”
“祖母!他这破身子哪喝得了......”
“总比某个十岁就偷喝祭酒醉倒在神坛的强。”老人突然从袖中抖出片褪色的红布,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只三眼雪鸡。
多吉古铜色的脸瞬间涨红,转身时银铃撞得如暴雨倾盆。
桑吉笑得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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