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光如轻纱笼罩大地。
“我答应救郎君,不过郎君得与我约法三章。”
眼前的姑娘身着浅青色长褙子,身姿修长,墨发用银簪简单挽起,仰着雪白的脸望着他。眼瞳又黑又圆,在烛光下闪着微光,像一只懵懂的狸奴。
萧亭献半靠着床榻,俊脸苍白。
他揉了揉青紫的手腕,偏头躲开姑娘直白的目光,“姑娘请说。”
“第一点,不能随意出门;第二点,不论家中人是否找来,伤好之后都立马离开。”
“至于这第三点嘛……”
薛瑾若沉默片刻,“我还没有想好,以后再说吧。”
萧亭献没有犹豫,“姑娘所言句句在情理之中,在下认同。只是叨扰良久,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薛瑾若,怀瑾握瑜的瑾,如若的若。”
“薛……瑾若,薛姑娘。”
萧亭献小声重复着她的名字,含在唇齿间,有种别样的温柔。
薛瑾若问:“萧公子呢?”
萧亭献微垂的眼眸抬起,“在下名与暇,相与的与,暇豫王孙【1】的暇。”
他的身份危险,不宜暴露真实姓名,为保证薛姑娘安全,只得以字代名,知道这个字的人极少,如此就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牵连无辜。
“於是游闲公子,暇豫王孙……是个好名字,为萧公子取名的人一定很爱你。”
萧亭献目光悠长,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物,“是啊……她很爱我。”
“萧公子,金陵城是什么模样啊。”薛瑾若开口问道。
金陵城是南方有名的富庶之地,原主没去过金陵,她对金陵一无所知。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从金陵来的富家公子,她得好好打探一番。
“是个温柔富贵乡,十里长街店肆林立,能够灯火明亮一夜。”
薛瑾若支着脑袋,一脸憧憬,“等攒够了银子,我就去金陵开一间香饮子铺。”
“薛姑娘手艺高超,一定会的。”萧亭献唇角微勾,丹凤眼含着笑意。
薛瑾若脸上有些烧,连忙转移注意力,“对了萧公子,我有东西给公子。”
她转身去厨房,端来一个造型精致的瓷碗,“这是我今日新做的饮子,公子在金陵长大,想必喝过许多饮子,尝尝我做的。若是能给一些建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亭献接过,只见碗内碧色荡漾,茉莉花瓣飘荡其上,香味清新淡雅。
他有些好奇:“薛姑娘,这饮子瞧着甚是好看,花瓣与碧色汁液混合的浑然天成。”
薛瑾若巧笑嫣然,“不止好看,公子尝尝看。”
“好。”
他说罢轻抬手臂,饮了一口。
薛瑾若凑到他眼前,好奇心升起,问:“与金陵的饮子相比呢?”
萧亭献薄唇微动,抿了一下:“香甜可口,远甚之。”
她摆摆手,心中害怕他因救命之恩而不敢说真话:“你莫要哄我。”
萧亭献眉头微皱,“在下从不说谎。”
见他如此,薛瑾若才真信了。
她轻轻拍了下萧亭献的手背,“好叭好叭,我信你。”
“明日就是七宝集了,有你的话我就安心了。”
薛瑾若今日将葡萄饮子与茉莉花瓣结合起来,改了无数次比例,才终于对如今这个满意。
她为这个饮子起了个名字——葡玉归雪。
白色的茉莉花瓣撒在碧色的葡萄熟水上面,正像雪花点缀在碧玉上。
夜深人静后,她挽袖提笔,将这四个字写到木牌上。
看着写好的木牌,她有些迟疑。
这种文雅的名字不适合在乡下出现,百姓不懂什么劳什子意境,不爱吟风弄月,只关注口感。
思虑片刻,她拿起另一个空白的木牌,写了‘葡萄茉莉’四个字。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七宝集了。
她抚摸着木牌,望向窗外的月亮,玉盘高悬不知人间烟火。
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月亮是否也是如此圆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连月亮也不能。
薛瑾若苦笑,将书桌上的笔墨收起,这几日的忙碌让她忘记了故乡,但是天上高悬的明月又让她想起。
难怪古人都拿月亮来思乡。
原主的爹娘很爱护她,并不因为她是女子就少爱护她半分。相反,他们只得了自己一个女儿,如今他们去了,原主的灵魂也不知去往何方,让自己有了重生的机会,能够再活一次。
那薛济之前落魄的时候一直受原主父母的接济,发达后却不知满足,多次上门索要钱财,将原主父母的好意当成了理所当然,如今更是觊觎上他们的遗产。
想到那个糟心的人,她内心升起一抹忧愁,不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总归是有些不安。
*
七月初七,长岭县。
今日难得吹风,燥热的炎夏带来凉意,也恰好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七宝集。
作谓七宝集,七宝指的是炊具、坐具、灯具、首饰、香药、折扇、美酒。这些商贩在七月初七前往东市,人们约定俗成在初七到十四这七天时间里购置各种物品。
热闹的街市吆喝声此起彼伏,摊子摆在街道两边,人们兴致高昂,遇见喜欢的物事就停脚细看。
“姊姊,你别跑,等等我。”
“你跑的好慢呀,再不快点,冰酥酪要卖完啦。”
跑在前方的女孩约莫七八岁,扎着双丫髻,费劲地在人群中穿行。而在后方的只有五六岁,身量尚小,只到大人腰间。
妹妹小跑两步,拉住姐姐的手,“薛记香饮子这么好吃,我们会不会吃不到呀!”
姐姐握紧手心,安慰道:“肯定能吃上的。”
等跑到薛记香饮子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姐姐踮着脚往里面张望着。
两人心中祈祷,可一定要排到自己啊。
薛瑾若看着眼前的长队,心生喜悦,如今不过是七宝集的第一日,便有如此多的人。
“掌柜的,这个绿色的是什么?”
“这个是我新做的饮子,用葡萄熟水调制出来的。”
年轻妇人头发全部盘在脑后,梳了一个包髻,几朵鲜花点缀其上,娇俏又稳重。眼睛一一扫过桌前的样品碗,她被其中一个精致的模样和香气吸引。
“给我来一碗!这闻着香。”
“好的,夫人,您稍等一下。”
薛瑾若将碧色的葡萄熟水舀出来,捏了一小嘬茉莉花瓣撒在上面。
花香动人,妇人感觉心里都松快不少。
人们从未见过将葡萄和茉莉花混在一起的饮子,一时新奇不已,很快装葡萄熟水的木桶见了底,只剩下一些冰酥酪和紫苏饮子。
忙碌许久之后,队伍慢慢变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漂亮阿姐,还有冰酥酪嘛?”
薛瑾若抬眼望向前方,只见眼前站着两个孩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生得玉雪可爱,穿着丝绸制成的衣裙,在阳光下闪过暗纹。
她心中惊讶,细细打量着这两个孩子。
要知道在大衍朝衣料用度等级森严,庶民只能用麻布制衣,而能用得起丝绸的必是有官阶在身的士族。
她们来头不小啊。
“两位小客官来得正巧,还有最后两份。”
她望了眼已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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