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我取字‘聿澄’,”百里浔舟取来纸笔,在宣纸上挥毫写就“聿澄”二字,笔锋锐利。
他语气郑重了些,“父亲说,愿我心境澄明,行事依法守律,如笔锋所至,清正不阿。”
“只是平日里父亲母亲仍是唤我的小字,知晓我表字的人,其实并不多。”他偏头看向封眠,见她正专注地端详着他落于纸上的字迹,长睫轻眨着,在眼下投落一片小小的阴影,似蝶翼,又像落花。
“那为何你的小字是‘阿琢’?”封眠抬眼,一副纯然好奇的模样。
“玉不琢,不成器。”他低声答,眼底映着烛光,也映着她的身影,“父亲望我如璞玉,历经磨砺而不改志。”
“嗯……”封眠双手托腮,无意识地轻轻呢喃,“阿琢……确实是一个好名字。”
听见自己的乳名从封眠的口中念出来,百里浔舟感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泛起一片空茫的酥麻。
他看见她撩起眼皮望过来,眸光温软,唇角含笑,带着一点亲昵的询问:“阿琢,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百里浔舟的心尖,他也跟着弯了弯眼,无声地点了点头。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是一个绝佳的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一个专属的、亲昵的称呼,就像一条无形的线,能悄然将两颗心牵得更近。
有太多人知道她的乳名了,他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
他心头微热,带着几分试探与期待,轻声开口:“那我以后,可否唤你‘眠眠’?”
封眠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旋即笑弯了一双翦水瞳,“好啊。”
占卜真的有用!百里浔舟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快要飞起来了,但接着就听封眠说道:“虽说你我日后总是要和离的,但仍能做很好的朋友嘛。”
咚一下,将百里浔舟又砸回了地面,他算是知道何为自食其果了。
翌日一早,百里浔舟主动去郡主府找褚景淇,路漫漫兮,他需要同盟相助。
甫一踏进褚景淇居住的客院,他便被眼前景象惊得脚步一顿。
清早的阳光并不炽热,明晃晃地落下来,褚景淇正大喇喇地躺在一张竹制摇椅上,脸上赫然敷着一层惨绿的泥状物,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即便在青天白日里撞见,也显得分外诡异。
“你……”百里浔舟嘴角微抽,“你这是打算投身巫卜去跳傩戏,还是打算扮山魈吓人?”
褚景淇闻声,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因脸上糊着东西,口齿有些含糊:“啧,小百里,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听卜辞,努大力’!”
“你且说说,你将自己涂成这幅样子,是在怒什么力?”
褚景淇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绿泥,“这是我专门请人调配的养颜秘方,努力保养自我的容颜!你当女子就不挑剔男子颜色了吗?弥荼圣女那般人物,我若是个糙汉,如何配得上?”
百里浔舟皱眉,“歪理邪说。男子汉大丈夫,重在担当作为,岂在意皮相老嫩?”话虽如此,他脑中却不自觉地闪过顾春温那张温润清雅的脸,还有封眠与他夸赞顾春温“生就一副暖如阳春的模样。”
褚景淇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嘿嘿一笑,瓮声瓮气地道:“哦?那你说说,那位顾大人生得俏不俏?傅公子俊不俊?小陆大人嫩不嫩?天底下身负才气又皮囊优越的男子多了,若只有你不注重保养,小小年纪就脸垮成一把年纪,与他们站在一处,谁会更得青睐?”
百里浔舟:“……”
“我比他们年纪都小,定然老得也更慢些!”他驳斥完才觉得有些丢脸,懊恼地闭紧了嘴。
“光靠年纪小可不行,得养护!你还能年轻几年呐!”褚景淇来了劲,猛地从摇椅上坐起,捧起手边一个白瓷罐子凑近百里浔舟,“来来来,我这儿还有一罐上好的绿豆珍珠粉,清热润肤,效果极佳!看在你是我妹夫的份上,我与你有福同享!”
“不必!拿开!”百里浔舟一脸抗拒,连连后退,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客院外,墨松领着封眠穿花拂柳而过。
“小侯爷昨日还念着郡主呢,见到郡主,铁定高兴!”
“那你一会儿莫要通传,且让我吓他一吓。”
行到院门边,两人默契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然后便看见院子里齐刷刷躺在摇椅上、脸上都敷着厚厚绿泥的两人,一时愣住,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百里浔舟紧闭着眼,身体僵硬地躺在椅上,一旁褚景淇闭目摇着扇子,颇为熟稔地指导他,“就这样躺着,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脸上凉凉的,润润的?”
百里浔舟生怕崩裂了面上涂的粉,小幅度地张嘴:“别跟我说话。”
封眠捂住嘴唇,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到百里浔舟身侧,弯下腰,仔细端详着百里浔舟那张写满了“不情愿”却又乖乖躺平的绿脸,他脸上那层绿膜抹得并不均匀,额角还沾了一点未抹开的粉末。
封眠伸出手,两根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抹上他额角的粉末。百里浔舟轻蹙眉峰,将脑袋往一旁侧了侧,躲开她的手,不耐烦地开口:“褚景淇,你别摸我。”
褚景淇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那方才的人是谁?
百里浔舟猝然睁开眼,便对上封眠近在咫尺,满是笑意的双眸,惊得险些从躺椅上摔下去,幸而他功夫练得好,下盘稳,腰腹一用力,便错身站了起来。
“眠眠,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眠眠?谁啊?
褚景淇睁开一只眼,想笑又怕脸上已经有些干硬的绿膜崩开,只抬手招了招,“小表妹,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与我说一声!”
封眠也冲他招了招手,笑盈盈道:“刚到,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你们这是在……?”
“做美容嘛,我母亲常做的……”
“咳,我见着有趣,便试了一试。”百里浔舟直挺挺地杵在原地,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幸而面上糊着一层绿泥,也瞧不出他脸上烧起的红晕。
“你面上都没涂匀。”封眠忽然上前一步,再次伸出两根手指去抹匀额角的粉末。
微凉的指尖触上百里浔舟温热的额角,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百里浔舟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凸起的腕骨硌在他的掌心。
“把你的手都弄脏了。”百里浔舟看一眼封眠指尖沾染的绿泥,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珍而重之地替她擦起手指来。
躺在他手心的指掌纤细洁白,仿佛一尊冷玉雕就,让他的动作不自觉地便放得愈发轻柔。
封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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