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焚烧所有的尸体?”太过震惊,柳寄雪一时没能控制住陡然拔高的声调,反应过来后才微微掩唇,蹙眉确认道,“当真非如此不可?只怕……百姓们难以接受。”
时人信奉“事死如事生”,认为唯有全尸下葬,亡者才能保有身后尊严。若肉身残缺,魂魄便易流离失所,沦为孤魂。是以若亡者尸身损毁,诸如砍头而亡者,都要特意请缝尸匠来将肉身细心缝补完整。
若如沙场战死的将士只能寻回遗体碎片,也会想办法用各种材料来雕刻、拼接缺失的部分,为的就是求一个“全尸”下葬。
若提出焚烧所有因疫病而亡的死者尸体,恐怕家属们都会愤而抗议。
“必须焚烧。”封眠斩钉截铁道,语气不容置疑,“你可曾留意,从西山方向返还的百姓,发病者是否远多于别处?”
柳寄雪怔了怔,细细回想一番,神色渐渐凝重,“好像确是如此。”
“我们以药草熏屋净气,凡接触病者必先净手更衣,正因深知此病能通过接触传人。那么尸体呢?人虽死,病气却未散。”
“……尸身若腐,必污水土和空气,恐怕比活着的病患更容易传染疫病。”柳寄雪喃喃自语地接话道。
因着根深蒂固的“死者为大”的思想,他们从未考虑过这一点。
“幸而西山脚下人迹不多,尸身又均以棺椁安置,还未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思及此,柳寄雪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封眠在这里。是她当机立断将染病的于家村隔离看管起来,是她为所有被隔离的百姓筹集来了源源不断的粮水与药材,亦是她思及亡者亲友之痛,命人打造棺椁收敛安置尸身,以慰其亲友天人永隔又无法送葬之痛。
若是换个旁的地方先是遭灾,后是生疫,恐怕粮草与药材早就青黄不接,苦等朝廷赈灾救治期间,不知要死去多少人。而这些尸体也无人会费心安置,多是裹一卷草席便丢去了乱葬岗。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没有封眠,疫病会传播多广,又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
可是升米恩,斗米仇,她更担忧若是封眠下令焚烧尸体,怨愤上头的百姓们会反过来诋毁咒骂封眠。她现在见不得有人说封眠不好。
柳寄雪想不出什么既能顺利焚烧尸体,又能不激起民怨的好主意,一时有些郁闷,“要如何说服百姓们接受呢?”
“在性命面前,一切皆有转圜的余地。我大致已经有了主意。”封眠很想得开,行惊世骇俗之事,总是要挨上几句骂的。但总不能因为不被理解,就不去做明知道正确的事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试一剂药方。”封眠略有些紧张地看着柳寄雪,她解释不清楚这药方是从哪里来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药方有效,便只能眼巴巴地问上一句,“你,可愿信我?”
若说封眠生病昏睡一遭,醒来便能指点医师开药,那实在是近乎荒唐的一件事。可柳寄雪迎上她的目光,却莫名地就是信她。
见柳寄雪点头,封眠眼角一弯,立即凝神开始回忆梦中的药方:“金银花、连翘、黄芩、板蓝根、大黄……”
柳寄雪越听越是眸光清亮。
这些药材皆属常见,在他们如今所用的药方里也多多少少都会用到,却从未如此配伍过。如今听来。却琢磨出这确是化湿败毒的良方,只需根据病情强弱,来调整药材配伍和剂量即可。
末了,封眠又叮嘱道:“入口的水,定要煮沸后才能喝,可以加些盐和糖,让大家每日最少用上一碗。对了,再遣人多运些生石灰来,比熏炙药草更为好用。”
“好。”柳寄雪认真地将这些逐一记下,停笔时,她望着封眠苍白的病容,忽然生出一些奇妙的想法,她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自己身染疫病吗?
临离去前,她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故意染病……便是为了这些吗?”
封眠心头一跳,倏然睁圆了眼瞧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遂而炸毛的猫。
不待她应答,柳寄雪面巾上方那双清亮的眼睛已浅浅一弯,转身离去。唉,郡主该不会以为她东摸西看的动静很隐蔽吧?若非她信她不是胡闹之人,早将她牢牢摁住了。
柳寄雪离开没多久,紧闭的门扉重又被百里浔舟推开。他似乎是趁方才的间隙去将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身清清爽爽的墨色常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腰间革带利落束出劲窄腰线,长腿一迈,便带着清冽的皂角气息在封眠榻边坐下。
瞧得封眠很是眼热,小声嘟囔:“我也要沐浴更衣。”
“不行。”百里浔舟拒绝得温柔却不容商量,“病人没有选择权。”
他坏心眼地补充道:“这是对你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惩罚。”
见封眠的眉眼和脑袋一起蔫蔫地耷拉下去,百里浔舟心中微软,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哄道:“我带你去院中坐坐,可好?”
指节触及的皮肤仍是热烫,令他心中蹙眉。
那自然是好极!生着病闷在屋子里的人,最需要去院中坐一坐,望一望天,吹一吹风了。
只是封眠病得四肢虚软无力,只能由着百里浔舟照料。
百里浔舟手执干爽的巾帕,熟练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巾帕自湿漉漉的鬓角掠过,擦过温热柔软的耳垂,最终贴上她纤长雪白的脖颈。
颈侧的皮肤格外娇嫩敏感,微凉的触感激得封眠下意识一缩,反而轻轻夹住了百里浔舟捏着巾帕的手,精致的锁骨随之凸起,细腻的肌肤抵在他掌缘。
两人俱是一僵。
百里浔舟喉结微动,张了几次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须将汗擦净了才好出门,否则要受风的。”
封眠慢慢松下肩膀,长睫颤了颤,只嘀咕了一句:“痒。”
“那我轻些?”
又不是给伤口上药,这时候越是轻缓,反而越撩得发痒。她只觉心里躁得慌,软声催促:“你快些。”
“好。”
百里浔舟忙应了,回身又换了张干净的巾帕,再贴上她颈侧时,便见一抹绯色自寝衣外裸露的肌肤上一点点攀了上来,如晚霞浸染白玉,迅速蔓延至耳根。
像极一朵徐徐绽开的粉瓣芍药,令百里浔舟的呼吸轻轻一滞,动作也迟疑了一瞬。
封眠偷眼去瞧百里浔舟,见他竟连耳廓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比自己还要窘迫。
看见旁人不如自己时,自己那点羞涩反倒不值一提了,甚至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故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百里浔舟如梦初醒,窘迫之下,只干巴巴地回应了两个字。
见他如此,封眠心下更轻松了,原本有些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甚至配合得垂下头,将脆弱雪白的后颈暴露在百里浔舟眼下。
百里浔指节微紧,手执巾帕沿寝衣边缘轻探而入。指尖忽而触道一抹温润滑腻,一时既盼时间长些,却又觉自己心跳如鼓,有些禁受不住,想快些结束。心思矛盾辗转。
“你的手指好烫,该不会也烧起来了吧?”封眠火上浇油地调侃,说着话还要转过身来,扬起脑袋要去探他的额头。
百里浔舟一时又窘又恼,牙根痒痒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敲一记,握住她纤瘦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扳正,“坐好,不许乱动。”
衣襟遮掩下的其他地方,实在是不便他再代劳,只又替她擦净了双手。一番折腾下来,百里浔舟额上都覆了薄汗,两颊醺红,与高烧也无异了。
他便转身去拿来一件大氅,将封眠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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