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牌子》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他将碗藏在衣袖里，出去等待师父开门。
十七年前的阴度川比现在的年轻些许，但神色要更冷硬一些。他和往常一样将装着半个月食材的袋子递给木。
木放好袋子后再出来时，本该离开的阴度川居然还在，他挥挥手，示意木退回角落里等着。
木听话照办，藏进阴影处。
阴度川这才往旁撤了一步，让出身后两个人，他们的手脚被捆着，眼里满是忐忑和恐惧，畏缩着在门口踌躇，不敢向前。
木远远看着，来人很陌生，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他熟悉的样子。
碗很好奇，“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犯了错的人，”木低声解释道：“师父说这样的人会被丢进井里受百虫噬咬。”
碗听得打了个寒战。
阴度川瞥了那两人一眼，他们顿时如雷击般抖了一下，哆嗦着走进大殿。
看到殿中那口可怖阴森的井时，两人登时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巫神大人！巫神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请您宽恕我们吧！”
阴度川神色淡然：“去吧，待毒虫噬净你们今生的罪孽，下世便能有个好的开端，若此时逃避，百年后下了地府则要受永不超生之苦；一时苦楚和无尽折磨，你们选一个吧。”
碗听得直撇嘴：“这样的话真有人信？”
“会的。”木轻声道：“来这儿受刑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即便再恐惧，为了所谓下辈子，都会主动跳进井里受刑。”
碗好奇地看他：“那你呢，你信吗？”
木笑了笑：“不信。”
“为什么呢？”碗很意外：“大家都信，你为什么不信？”
“就算我跳进井里，这些虫子也不会吃我的。”他平静道，“不信等会儿你看。”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阴度川招招手，喊他过去。
他指着井里两具被毒虫啃得只剩白骨的尸骸道：“和以往一样，把头骨和值钱的东西捡上来。”
木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下了井，果如他所言，这些虫子并不攻击他，眼里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碗飞在半空，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为什么？”
木不以为意道：“师父说可能是我体质特殊，我很小的时候被人丢进这口井里，但里面的虫子不知为何都不想吃我，然后他才把我救上来，收我为徒。”
木将捡上来的东西交给阴度川，阴度川掂量着手中的东西，突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若为师记得不错，你快满十岁了吧？”
木点点头，阴度川沉吟片刻，又道：“看来是时候教你点真本事了。”
碗小声道：“看来你这师父还是会教你东西的嘛。”
木看起来挺认同，“轻功和暗器也是师父教我的，虽然这里空间不够练习，但起码能打发打发时间。”
这一次，阴度川教的是一种奇怪特殊的符文，木学东西很快，一个下午就掌握得七七八八。
再三确认他都记住了之后，阴度川递给他一根布条，“蒙上眼睛，为师带你去个地方。”
在这种地方住久了，木很习惯黑暗，即便蒙着眼睛，他也能通过声音辨认出人的方位，甚至猜出周遭发生了什么。
譬如此时，经由不远处沉闷的轰隆声和突然出现在大殿里的一阵怪风，他猜测，是阴度川激活了大殿里的机关，开启了一条暗道。
他不动声色立在原地，等阴度川来拽他的衣后领，他才如梦初醒般跌跌撞撞跟着阴度川往前走。
越靠近那个暗道口，风就越明显，对大人而言没什么感觉，但木能嗅到风里独特的气息，不同于大殿内的阴冷，这种味道干燥厚重，有点呛人。
碗坐在他掌心，漂亮的翅膀有一搭没一搭扫过他的指掌，他能想象她好奇地打量暗道的模样，她很快问道：“这暗道是通向哪儿的？”
此时的木也不知道，他眼上蒙着厚厚的布，只能根据脚下逐渐变软变烫、还时不时会吞没他小半脚面的地表猜测，“可能是沙？”
虽没出过门，但他是见过沙的，卧房的小窗偶尔会被大风卷进许多细小颗粒，每一粒都似乎是透明的，聚合在一起，却是一小堆金黄而柔软的东西，摸上去很细腻，但若不小心进了眼睛，又很硌人，书上说这样的东西就是沙。
但能铺满脚底，应该是很多沙吧。
和大殿相比，这儿很热，他感觉皮肤像被火烤了一样，有些刺痛。
好在不久后脚下地面再度变硬，阴度川拆下他眼睛上的布条，他发现自己身处洞穴之中。
洞穴是通向地下的，阴暗可怖，地上零星可见动物尸骸，他听见黑暗中的墙壁上传来毒虫攀爬时的细碎响动，
说实话，这儿的环境和他生活的地方差不多，但比起看厌了的大殿，这个山洞于他而言更有新鲜感。
似乎是忌惮洞里的毒虫，阴度川并未进洞，而是远远站在山洞门口同他说话：“养你也快十年了，让你帮我做点事不算过分吧？”
木安静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阴度川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你大抵是继承了你母亲的体质，毒虫不侵，有些地方，只有你去得。为师也教过你这么多本事，看你掌握得还算不错，毒虫以外的困难应该也能应付了。”
他看向洞穴深处：“就从这里开始吧。里面有个盒子，带来给我，遇到岔道，按我方才教你的符号走。”
碗很是不满：“他怎么不自己去？”
木无甚所谓地进了山洞，“能出来逛逛也挺好。”
山洞里线路崎岖，他举着火把照亮洞壁，的确能看见彩绘符号，但斑驳得厉害，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刻下的东西了。
碗依旧不喜欢这地方，紧紧挨着他，“这地方是谁修的？”
“可能是初代鄯兰王室？”木摸了摸墙上彩绘，“我在书上看过。相传当年的王室身负重宝，在大漠建国后，将这些宝藏分散藏在各处，这儿……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碗沉默片刻，忽问他：“会不会你师父救你，只是看中你不怕毒虫的体质，想靠你得到这些宝藏？”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没关系，”他不甚在意道：“等我把他的本事学完了就跑。”
碗忧心忡忡：“他能那么简单放你走？”
木看向更深更黑的洞内，语气轻松：“我已经知道大殿里有暗道了，以后有机会出去的。”
碗于是没再说话了。他们继续在山洞内前进，沿路除了毒虫，还有暗器，好在他行动敏捷，又是瘦小的孩童体型，有惊无险抵达山洞深处，按符号指使挖出来地下的匣子。
匣子上了锁，但锁已锈迹斑斑，用力砸或许能打开。
碗的好奇心又上来了：“砸开看看呗？”
木摇摇头：“我还得继续扮他眼里的乖徒弟，若是被他发现我对这些东西有企图，他会起疑心的。”
碗还没来得及失望，他就用力把匣子从石台上丢了下去，脆弱木匣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紧接着又在自己的衣服上割了几个小口子，搞得像抱着匣子从高处摔了下来，被沿路尖利的石头划伤了一样。
匣子里是几本书，他翻看了一下，都是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有一本倒挺有意思，教人易容的。
他看了大半个时辰，觉得自己记得差不多了，才“狼狈”地抱着破烂的匣子，一瘸一拐“逃”出山洞。
阴度川见他这模样也吃了一惊，“里头这么凶险？”
木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遇到一条毒蛇，斗它不过，只能往下跳……好在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没事。”
碗小声嗤了一声：“难怪总能装得像模像样，原来是从小就开始演。”
阴度川翻看了一下他带出来的东西，少有地露出笑容：“做得不错。”
木很谦虚：“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阴度川很受用，蒙上他的眼睛，带他回去，路上破天荒地和声悦色道：“你说敌不过那条毒蛇，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尚小，又只有招数，没有内力……怎么样，想不想学？”
木恭敬道：“师父愿意教，是徒弟的荣幸。”
阴度川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可要想好，学了新本事，以后去的地方可就要更凶险了?”
木仍然平和：“师父教过徒弟，凡事不为艰险，先苦才有甜，徒弟都记得的。”
也不知阴度川是被他这番马屁哄舒服了，还是通过此事觉得他真的能干，这回教他不再跟以往一样，丢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看，半个月才来视察一番；而是让木和他的干儿子阴东耶一起学。
虽然除了他们父子外，他依旧不能见外人，即便是在阴东耶面前，也得带着面具，但这样的日子比一个人在那大殿里跟虫子说话舒服多了。
阴东耶显然又怕他又厌他，觉得跟他离近了就会倒霉，但他毫不在意，阴东耶越是如此，就越好玩。
碗叹了口气：“有什么好玩的？你这是被欺负了，知道么？”
木不以为然，“只要他怕我就够了。他把我当灾星，那就要他给我‘上供’。”
小则昨天吃的烤饼，新买的小人书；大则阴度川传授的其他心法；如若不依，便降祸于他，让他倒霉一辈子。
碗不信，“他还真能被你唬到？”
最开始当然是不能的，那也没关系，先打一顿，然后暗地里再给他使点绊子，经历了两次“倒霉”后，他就会信以为真，觉得自己可能真要倒霉一辈子了，痛哭流涕地求木放过。
次数多了，都不用木再费心教训，他就很乖地学会定期“上供”了。
告状是不敢告状的，因为木学东西永远比他快一步，对比之下，阴度川一见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叹气，他说什么在阴度川那里都是学艺不精给自己找的借口。
跟阴度川学艺，间或帮他探宝的生活持续了三四年，几度凶险差点要了他的命，可能是舍不得他这个“寻宝器”，也可能是真养出了几分师徒情，阴度川也曾几度不惜代价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堪称悉心照料，等他伤好了，再度开始探宝。
但这一次太过倒霉，即便他体质特殊，也没能抵挡住毒虫喷溅的毒液，当场失明。
在外头突然失明已够令人绝望的了，他这还是在阴森地洞里，身边爬满毒虫，前方路上还有陷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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