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牌子》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琬贞领他回了公主府，径直往书房方向去。
好在她早就让人把水缸里的花纹拓下来了，存放在书房里，否则此时她们恐怕还得在那笨重水缸上摸索呢。
宋衡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车熟路地从书架中层取下一本厚厚的书，书页摊开，那张拓着图的纸张赫然就夹在里头。
“诺，就是这个。”琬贞将图纸展平，盯着图上墨迹端详，“图上这些符号稀奇古怪，既不像地图，也不像文字，不说它就是那张图，我倒要以为就是顽童的信手涂鸦。”
其实这样的符号她也不是没见过，行宫那只头骨香炉，渠县井边系着的铃铛上都有类似图案，粗犷简陋，晦涩难懂。
她长眉微蹙，“若你还未失忆，那理解这图自然不再话下，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还看得懂吗？”
他垂眸盯着图纸，久久未言语。
琬贞奇怪地打量他，出乎意料，他的目光有些凝滞，宛若沉浸在幻象中，她就在他一尺之隔的地方支着下巴看他，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简直像没瞧见她这个人似的。
她直起身，担忧地戳戳他的脸：“你到底怎么了？”
他如梦初醒般握住她的手指，迟疑片刻才道：“我方才，是不是看上去……”
“看上去跟睡着了一样，”琬贞答道，“只不过眼睛是睁开的。”
他了然颔首，指尖抚过图面，顿在中心一个圆圈上。
瞧他这模样，居然是对自己适才那古怪状态一点儿都不意外，琬贞好奇得抓心挠肝：“到底怎么回事？”
他缓缓道，“我此前……可有同你说过，我第一次看到这张图时有何感觉？”
琬贞扬起眉梢，语气似嗔似怨：“你可知道你之前怎么瞒我骗我的？若不是本公主慧眼如炬，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你这家伙的庐山真面呢，身份都藏着掖着，其他的更别说了。”
“是么？”他目光凝在图正中的圆环上，“那你呢，你看着这张图，有什么特别反应吗？”
“特别感应？”琬贞不明就里，“这于我而言就是一张普通的图，至多是太丑了，觉得不好看，算不得特别吧？”
“原来如此。”他闭了闭眼睛，“看来只有看得懂符号的人才会陷入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琬贞低声惊呼：“半梦半醒？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怔愣片刻，才慢慢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很黑，很冷，但头顶又似乎有光亮。”
黑，冷？琬贞摸摸他的手，依旧暖暖的，“看来是你心里的感觉，”她看向那张图，“是它让你产生了某种幻觉吗？”
“对，”他指着图上符号道，“将这些符号分散来看，的确只是张地图，但……”他将那张地图举高，挪到最远，“从远处，从全局来看，就大不相同。”
他看向琬贞：“我此前大抵从未这样看过这张图。因为那图原册篇幅很大，一眼不可能看得全，为了能刻在鱼缸上，只能减小符号间的距离，将尺寸整体缩小，小到这种程度，便一眼就能望见全貌，被其催眠。”
琬贞恍然：“也就是说，那所谓催眠术居然是真的咯？”
那……那只要按照那术法描述的那样，先催眠他，再慢慢指引他在半梦半醒状态下挖掘过往，便能唤回他的记忆？
她不免有些激动：“可我该如何指引你回忆呢？”
他想了想，道：“我们约定一样东西，那就是我意识中的你，譬如一朵花，一只蝴蝶，你用它来指引我。”
琬贞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那岂不是相当于我在你过去的记忆里扮了某个角色？”
他笑了笑，似乎很喜欢这个说法：“对，我想也是。”
既是这样，那肯定不能是‘花’或‘蝴蝶’这种说不了话的嘛，但也不能是太张扬的，否则可能会致使他回忆失败。
她思考片刻，灵机一动道，“传说上古时期有一种只有三寸来长的小人，背生双翼，能歌善舞，名唤鹤民，我要扮这个。”
她顿了顿，强调道：“一定要色泽如梦如幻，声色犹如天籁，可记住了？”
他眸中笑意更浓：“即便是在别人的幻梦里，也得是最漂亮的一个？”
琬贞恼羞成怒：“快些开始，休得废话！”
他深深望着琬贞片刻，认真道：“我不记得自己有无经历过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因而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若有不对，立马把我唤醒，明白吗？”
琬贞见他神色认真，也不由严肃起来，“好。”
她站起身，让他坐在那张椅子上，自己则倚在书桌边，紧挨着他，既能一直提供指引，也方便唤醒他。
她伸手从桌上拿过那张图，正准备将他催眠，他却忽然握住她的手，仰脸定定看她：“如果我过去做下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怨我吗？”
他的目光有些不安，这副模样对琬贞而言称得上新奇，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怎么，你是觉得你曾经十恶不赦么？”
他踌躇片刻，低声道：“既然你说我之前一直瞒着你，那……大抵有些事，是我不想你知道的。”
琬贞愣了愣，犹豫片刻，突然俯身亲了亲他的面颊，她鲜少这么温柔：“你下落不明这几日里，我总在想，与其让你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死在外头，不如什么都告诉我，我会害怕也好，会伤心也好，都不会再比那几日难熬了。”
他盯着她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目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爱意，眷恋，不舍。
她不禁莞尔，调侃道：“做什么这么看我？弄得好像我知道你的过去了，就一定会抛弃你一样。”
他很轻地吻了吻她勾起的唇角，“若我的记忆里有什么能让你印象深刻，深刻到一直记住我也好。”
琬贞哼了一声：“你能想出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身份来接近我，还怕我会忘了你？”
他笑笑，没说话。
她便也没放心上，将那张图递到他眼前，他目光再度凝滞，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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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情不错，今晨醒来时，他幸运地在房间里发现一只漂亮的蝴蝶。
虽然“蝴蝶”坚称她不是蝴蝶，而是一种唤做鹤民的生灵，但她的翅膀的确又像极了蝴蝶，甚至更加灵动，更加绚丽，只不过和蝴蝶不一样，她会说话，也会唱歌。
她说自己叫碗，他有些无法理解谁会给自己起这种名字，但他选择尊重对方意愿，毕竟他的名字也只是一个“木”字。
师父说是这是他的姓，而他的生父生母又不曾为他起名，师父便只用这个字来称呼他。
他也曾好奇过自己的爹娘是谁，但师父从来不说，确切地说，师父鲜少同他交流，也不许他与外人说话。
他记得自己更小的时候身边是有个奶妈的，她教会他说话，走路和基本的烹饪，但不久后，奶妈就被师父带走，此后也再没回来过。
他问过师父，奶妈去哪里了，从师父那儿，他第一次听见死字。他一开始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师父当着他的面扭断一只鸡的脖颈，鸡倒在地上抽了两下，再不动弹，他说这就是。
师父说他是不祥之身，同他亲近之人都会死，他的母亲是这样，他的奶妈也是这样。
他原是不信的，但师父总这么说，他也只好认命。好在他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唯一称得上熟人的师父非必要也不会来见他，也就不存在害死人的可能。
但现在多了这位名叫“碗”的客人，他不免有些担忧。
为了她好，兴许得早些赶她走，但他着迷于能跟人说话的感觉，而且她这样美丽灵动，他又舍不得了。
思虑片刻，他决定留她半天，半天后她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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