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家时,兄妹俩就已经望见了陆林花影影绰绰的身形。
天色已经透黑,小镇的灯火全仗街边路灯与窗户里昏黄的灯,陆林花的脸背着光,露出一双狰狞的眼神。裴春之越走越慢,故意落在裴载之后面,她的傻哥哥却毫无察觉,仍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妹妹路上说的话。
他算是撞到枪口上去了。
裴春之猜得不错,陆林花确实早就打算今天晚上好好收拾一顿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女儿——但当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两个小孩迟迟不见踪影的时候,陆林花很快就把对裴春之针对性的恼怒忘却了,现在,她对他们兄妹俩都饱含愤怒。
“玩!就知道玩!”
裴载之手里还抱着篮球,没反应过来,当即被陆林花一个擀面杖砸到了手臂,他痛得大呼起来,往后一跳,裴春之见机不对,悄悄佝偻着身形,往黑漆麻乌的草丛里一钻。
陆林花狠狠地用擀面杖锤了几下裴载之的背,上面沾着的面粉大起大落,裴载之痛呼两声,这才发现裴春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妈!”他惨叫起来,“为什么不打我妹妹?!”
裴春之听见了,她跑得更快了——废话!你才活了十二年,我活了十八年了!逃跑经验肯定比你丰富啊!而且……今天辛辛苦苦等你打篮球,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当肉盾的!
陆林花也恍然大悟,然而,等她想找这个溜得比老鼠还快的女儿时,惊愕地发现裴春之根本没有往家里跑。
“她人呢?”陆林花把擀面杖往地上一扔,拎着裴载之的衣领往家里的墙角一放,“我去找她去,你给我在这儿跪着——不到我回来不许起来!”
“妈!”裴载之急了,他脑子一转,立即开始泼脏水:“不是我!是裴春之迷路了,我为了找她才这么晚回来的……你看她,又乱跑!”
兄妹情谊了却于无,他卖裴春之卖得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有点窃喜,深感自己终于报了早上被打脸之仇。
陆林花来不及和儿子说话,已经走出家门十来米远了,裴载之把脑袋伸出门去,满意地听见母亲愤怒的一句:
“我看她就是被我妈养废了——欠揍了!”
裴春之必须跟着裴载之回家露个面,不然她怕父母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虽然他们也不一定会找她就是了。
但露过面后,往哪跑不还是她的本事吗?
裴春之熟练极了,她从如蚁穴般排列整齐的老式居民楼穿过,往乡下田野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正是桂花盛开的日子,一路都是扑鼻的桂花香。
新安镇很小,傍着一座小山,孩子们一般不敢往山上跑,因为父母从小就和他们说山上的种种传说,编造一些狼外婆之类的谎话来哄骗他们。不过,裴春之并不相信灵异与鬼神,她毫不介意地走到山上鬼气最阴森的一座破庙里,用树枝扫出一块地来,然后从边上抓了一块儿破布垫在屁股底下,从包里抽出手电筒,就地看起了……
——大学物理。
很科学,很自由。德先生与赛先生保佑,她忘乎所以地看了两个小时,中间遇到一些题目,还抽出纸张来演算。
顺便一提,她的作业在放学前就写完了。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号称“最强续航”的手电筒也罢工的时候,裴春之才愣了一下,从山上跋山涉水地往新安镇子上走。她没吃晚饭,但饥饿程度尚能忍受,她翻了翻身上口袋,发现自己一分钱也没有。
陆林花和裴永明完全没想到要给她点钱,不过据她所知,裴载之一直是有零花钱的,他还一直有闲钱给游戏买皮肤和买小卖部里的卡片呢!
裴春之发愁了一会儿,跑到镇子上的二手书店,把《大学物理》和《约翰·克里斯朵夫》放到了老板面前。
“能卖吗?”
老板瞪了她一眼,把书收过来看看,奇怪道:“……这两本不是你今天早上刚来换的吗?用的好像是你们学校的教科书?”
“对。”裴春之说,“是我。”
“又不想要了?”老板笑出了声,他拉开烂得差不多了的木质抽屉,数出几个钢镚塞到裴春之手上,揶揄地说:“小孩,物理和文学可不好玩!”
其实她是看完了。裴春之默默地想,这本《约翰·克里斯朵夫》是巨量删减的儿童阅读版,她两节奥数课就看完了,不过,她也不会去反驳这个大叔的玩笑,只是默默地把钱数了一遍。
六块钱,大概能去网吧上四个小时的网,新安镇上的网吧算贵的,更偏一点的小镇子只要一块钱一小时。
高二,外婆病重到去世的那几个月,她没有上学,在新安全天照顾外婆。焦虑的时候,就去网吧看会儿网课。
她还记得自己高二喜欢听的几个阿婆主讲数学,讲物理。有时候她图放松,也听一些历史相关的视频,只是她穿越回2016年,这些视频都不一定还在了。
她跑去网吧,个子连前台都不到,说自己已经成年实在是个太拙劣的笑话,于是裴春之一言不发,把六个钢镚在台子上摆开,然后和抽着烟的大妈默默对视。
大妈看了她两分钟,最后腾出一只没沾着酱油的手,把硬币收了,给她递了个牌。裴春之小声说了声谢谢,发现大妈给她的是最角落的机子。
“机灵点啊!”
大妈冲她喊道。
意思是遇到警察查人和老师搜人的时候跑快点。
裴春之会心一笑,按了开机键,这个年代的电脑普遍要开几分钟,网吧里的电脑能三十秒开机已经算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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