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前。
市局法医办公室内。
“他妈的,那个叫宋隐的人呢?”
“这份伤情鉴定是他签的字吧?
“滚出来,让他滚出来!”
“我从来没有打我老婆!
“你从来没跟你老公吵过架啊?互相推一把,这算不上家暴吧?信不信我告你们诽谤啊!
“我还要说多少次?她自己摔倒在地碰到了额头!这一切都是意外!意外!”
……
正在咆哮的男人西装革履,长相斯文,外在形象与口中的污言秽语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人,正一边拿面巾纸擦着脸上的唾沫,一边硬着头皮劝道:
“你别胡来!这可是公安局!
“我联系过宋老师了,他去开会了,你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闹事的男人名叫严有庭。
她的妻子鲍燕在遭受家暴后,找到了妇联的工作人员霍晓云求助。
霍晓云见鲍燕伤势严重,当即把她带到了市局法医部门做伤情鉴定。
只可惜鲍燕受的伤够不上法律意义上的“轻伤”,无法据此让严有庭蹲局子。
此外,鲍燕大概被严有庭威胁了,竟然临时改了口,说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不过宋隐出具了详细的伤情鉴定报告。
他特意指出,鲍燕的伤绝不可能是普通摔伤造成的,她一定遭到了有意为之的暴力对待。
有了这份报告,妇联开始定期去鲍燕家里家访,在严有庭避而不见后,又去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严有庭家暴的事自此传开。
不论是他单位的领导同事,还是街里街坊小区邻居,全都知道了。
严有庭颜面受损,升职加薪也受到了影响。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宋隐造成的。
今日偶然得知霍晓云又要来市局,他干脆跟了过来。
“艹了,宋隐哪儿去了?我要找他领导!
“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赔偿我的损失!否则我告死你们!!!”
严有庭一边咆哮,一边捞起衣袖握起拳头。
霍晓云脸都白了,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太好了,宋隐可算是开完会回来了。
霍晓云呼出一口气,朝宋隐看去,发现他侧过头,下巴往门外的方向指了指。
无疑,这是让她出去叫人帮忙,他自己先留下来稳住严有庭。
深深吸一口气,霍晓云拔腿就跑。
“你他妈的——”
严有庭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追上她。
然而一转身,他看到了宋隐,于是停下脚步,握紧双拳一步步朝他而去。
这个时候,宋隐做了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动作。
他不但不避,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还顺手把房门合上了。
严有庭来公安局闹事,主要是为了给宋隐找不痛快的。他没想过要真的袭警,他知道这是违法行为。
于是他不得不生生把拳头收了回去,差点因此跌一跤。
进屋后,宋隐一边走向严有庭,一边道:
“你的施暴过程非常清楚——
“你从鲍燕的背后握住她的腋下,强行将她拖到了墙壁处,再将她的头往墙壁撞去。
“判断依据很简单,她的双膝、两条小腿有拖曳伤,两边腋下方则有明显的淤青……”
“他妈的你……腋下?!你看过她腋下?!
“我老婆在你面前脱衣服了?!!”
严有庭忽得打断宋隐。
他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双手重新握成了拳,手臂甚至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看见这意料之中的一幕,宋隐的眼里浮现出些许轻蔑。
他轻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
“是。她在除你之外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了。
“怎么?你不高兴?”
宋隐的语气非常刻意,像是在有意挑衅。
被愤怒裹挟的严有庭,却已顾不上探寻其中的玄机。
他几乎彻底失去了理智,顾不得这里是市局,也顾不上宋隐是警察,握拳就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去。
重拳袭上面门的前一刻,宋隐及时侧过身。
拳头扬起的劲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漂亮而又凌厉的眼睛。
下一刻,宋隐伸手一把握住严有庭的手腕,重重向外关节的方向一折。
严有庭当即惨叫一声,下意识伸出腿想要踹向宋隐。
谁料宋隐像是预判了他的行动,先一步抬脚用膝盖顶向他的腹部,将他一脚撂倒在地,紧接着再欺身上前,用虎口用力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彻底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法医看起来非常瘦,没想到这么能打。
严有庭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当即死死瞪向宋隐。
他没在宋隐身上看到大部分警察身上自带的某种正气,反倒看到了几分戾气。
眼前人哪像警察?
倒像是没有一丝同理心的罪犯。
不知不觉间,严有庭的脖子已宋隐的手肘压得越来越狠,他感到呼吸困难,连肺部都隐隐作痛。
心中的愤怒逐渐被恐惧取代,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你……”
恰此时,不远外的楼下传来了霍晓云的喊声:
“就是这里!太吓人了,那个严有庭有狂躁症吧,敢来公安局叫嚣,简直无法无天!”
“这位是……是新来的连队是吧?
“麻烦你快去帮忙吧!宋老师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肯定会挨揍的!”
……
屋外的声音似乎给了严有庭动力。
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宋隐手上的力道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松了。
似乎是在顾及楼下的其余警察。
然而下一刻,他看向严有庭的眼神再度变得轻蔑起来。
只听他用毫不掩饰的嘲弄语气道:
“我看过你妻子的身体,很漂亮,所以呢?”
“我艹你大爷!闭上你的鸟嘴!!!”
严有庭的愤怒迅速被重新点燃。
他成功挣脱桎梏,反过来将宋隐压在身下,一把提着他的衣襟用力挥拳而下。
这一回宋隐依然躲了。
但不知为何,他躲得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及时。
于是本该打中他眼窝的拳头,重重擦着他的太阳穴落下——
·
同一时刻,办公楼下。
连潮、蒋民等人,正跟着霍晓云朝这边走来。
冷不防地,法医办公室方向传来砰砰几声巨响,像是花盆倒地的声音。
蒋民当即面露着急之色。
“连队,宋老师身板儿弱,病也还没周全,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语毕,蒋民迅速冲上楼梯,转眼就没了踪迹。
连潮倒是暂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三楼,只见法医办公室外的房门紧紧关闭着,有咒骂声不断从里面传出。
霍晓云看起来也十分担心,正想跟随蒋民而去,哪知忽然被连潮叫住。
“连队这是……”
连潮抬手指向三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你走的时候,那扇门开着还是关着?”
“啊这……我想想啊,开、开着的!肯定开着的!我跑出来找你们帮忙的时候,没有关门。”
霍晓云看起来更担心了,“……肯定是那个严有庭把门给关了!宋老师的处境果然很危险!!”
如果宋隐真的被打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严有庭干的。
如此,那道门是开是关,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他都敢来公安局闹事了,哪有必要再去在意一扇门。
真正需要借房门来做掩饰,担心被其余人看到或者听到什么的,只会另有其人。
可是那房间里除了严有庭,就只有宋隐了。
——宋、隐,他想做什么?
“连队你问这个……”
“没事。我们上去吧。”
“是呀是呀,咱们快上去吧!”
连潮走至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蒋民已用手铐将严有庭结结实实压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给我老实点!什么人啊,你袭警了知道吗?去拘留所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严有庭明显不服,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无所顾忌地大声咒骂。
直到听到“袭警”“拘留所”这两个词,他的理智这才回笼几分,然后下意识扭过头,朝办公室内望了过去。
宋隐静静坐在地上,脸被阴影盖住大半。
但严有庭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撩起眼皮望向自己,勾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乍一看挺温柔。
实则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忽然间,严有庭什么都明白了。
宋隐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会被什么话激怒,所以故意三番两次出言不逊刺激自己!
他知道霍晓云会去叫人!
他想让自己袭警的行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继而彻底失去辩解的机会!
宋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进拘留所。
可为什么呢?
他可能真的会因此受伤啊!
他怎么会为了鲍燕做这么大的牺牲?
等等,他……他是不是……
严有庭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他立刻红着眼朝宋隐嘶吼起来:
“他妈的,你是不是上过我老婆?
“你们就是睡到一起了,是不是?!
“宋隐,你去死!你去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起去死!!!”
蒋民用力按住严有庭的后脑,一把将他的脸扣在冰凉的瓷砖上,借此彻底封住他的嘴。
“真是个疯子。给我老实点!”
楼道口,连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望着法医办公室的方向没有做声。
霍晓云倒是快步跑了进去。
“哎呀宋老师,你额头的伤看起来有点严重呢,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这可怎么得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是宋隐的声音。
低沉,清冽,干净。
让人无端想起初冬时令刚落上树梢的薄雪。
连潮抬步走至办公室门口。
他的视线越过略显凌乱的办公桌,散落在地的碎花盆和泥土,最后放在了宋隐身上。
宋隐静静坐在地上不动。
他领口的一颗纽扣掉了,衣领有些皱皱巴巴,头发挺乱,鼻尖和脸颊挂着灰尘,一侧额头明显青了。
坐在逆光中的他看起来苍白而又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能化作身后阴影的一部分。
感觉到了连潮的目光,宋隐抬起双眸朝他看去。
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单是直勾勾地与人对视。
不久后,他主动开了口:“连队好,我是宋隐。”
连潮并未踏进室内,就那么站在阳光笼罩的走廊上,注视着坐在阴影里的宋隐。
他说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去拍个片子,可能有脑震荡。”
“不要紧。”
宋隐坐着没动,他不再看连潮,低下头把扣子扣好,再把衣领压了一下。
“我也算半个医生,知道自己没问题。”
“晚上团建要参加吗?你可以回家休息。”
“可以参加。”
“那么宋老师——”
“嗯?”
“晚上一起喝一杯吧。我们谈谈。”
话到这里,连潮屈指在房门上敲了三下。
他做这个动作的暗示很明显——
他在告诉宋隐,他已经通过这扇不久前紧闭着的房门,识破了他的把戏。
那么,他所谓的“我们谈谈”,绝对不是简单的谈话,搞不好会是训诫。
宋隐抬起头看向连潮,分明是听懂了他的暗示。
此时此刻,连潮挺拔的身形挡住大半阳光,下颌线被光影勾勒出极为凌厉弧度,给人带来了几乎是屏息的压迫感。
不过连潮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霍晓云倒仍看着宋隐,有些担心地追问道:
“宋老师,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吗?”
宋隐缓缓站起身,不甚在意道:“不要紧,严有庭那种外强中干的货色,还伤不到我。”
霍晓云又道:“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话说,连队不会真信了严有庭的鬼话吧?
“你放心,如果严有庭再胡乱造谣你和鲍燕,我一定会帮你澄清,绝不让你被领导和同事们误会!”
“谢谢你。不过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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