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火把映天。
阿喜的叙诉如幽怨羌笛,回荡在夜色之中,令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变色。
邵云礼质问:“阿喜所言,是否属实?”
沈枝意拂了拂鬓发,“无可奉告。”
阿喜原是她故意扣下的筹码——既可震慑后方,防范晴雷追杀;又能威逼前路,迫使阿舟就范。可谓一石二鸟,稳操胜券。
可她失算了。
棋未落定,局先崩塌——偏偏被一头畜生搅了个天翻地覆,早不来晚不来,她明明都已经说服了阿舟。
这一局,败得这样仓促,又这样不明不白。
邵云礼脸色骤变:“若不讲清,你休想走出大营。”
沈枝意指尖一顿:“邵大人是在威胁本小姐?”
她唇角微勾,语气桀骜:“我偏不听,你们又能奈我何?”
斗篷一甩,作势要走,“谁敢拦我?”
邵云礼始终踌躇不决。
抓,或不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后果却难以估量。一方面,沈枝意此行意在带走阿舟,既已无望,算是有所退步妥协;另一方面,若将她扣押在营,沈恪那边恐难交代。
可沈枝意胆大妄为,屡屡犯禁,又着实令人恨得牙痒痒。
太难抉择了。
气氛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敢。”
沈枝意倏然抬眸,只见人群分开两边,一道身影踱步上前。
火光映照下,苏绾面色泠然,气质清贵而凌厉,宛如神女降世。
“伤害了我的人,我岂能轻易放过你?”
“今日,你必须给我苏绾一个交代。”
“啧,就凭你?”沈枝意嗤笑出声:“不过五品郎中府的庶女,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指手画脚。”
她高高抬起下颌,目光鄙夷如睥睨蝼蚁:“这座军营里的人,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都不配给我爹爹提靴。”
“你拿什么来跟我斗?”
不可能的,没人有胆量挑战都指挥使的权威。她是沈恪唯一的女儿,谁敢动她一根指头,沈恪的金刀立刻毫不犹豫地架到那人脖颈上。
“鄙人倒想试一试。”秦欢缓缓站出,声音沉稳有力。
“再加我一个。”萧染紧跟其后,眼底的战意不加掩饰,“萧某向来不喜欢看仗势欺人的戏码。”
沈枝意怔了怔,心头一阵错愕:这都是什么人?怎的一个个都不惧父亲威名?
她下意识地打量秦欢,只见那人一身素净道袍,眉目温和又不失威仪,显然是名医者。但这张脸,她却毫无印象——定不是什么权贵子弟。
目光再一转,落在萧染身上,沈枝意的神情顿时变了。
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心念电转,脑中倏然闪过一抹记忆——那日历经画舫风波,半路杀出了水贼劫匪,害她差点丧命于湖底,多亏了时枫将她救出生天。
他他他……他不是那强盗头子吗?
怎么回事?!
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沈枝意的心头。
邵云礼嘴角挑了挑,忽地双手一摊,退后半步,“你们谈吧,邵某不掺和。”声音又冷下几分:“但有一点,谁都别想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指挥使已发话,在场兵士严阵以待。沈恪的水兵欲有所动作,另一边萧染的杂头兵已然逼近。两方势力联合起来,夹击对抗外敌。
二月底的夜晚,乍暖还寒,月光清冷,火光浮动。营帐外一片肃穆,偶尔风过,拂动旌旗与衣袂,带来几分寒意,却也吹不散场中即将点燃的怒火。
沈枝意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切地想要摆脱这股不安感。当下最重要的,应该是揭穿苏绾的谎言才对,干嘛非抓着她不放?
她辩解道:“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一个阉奴胆敢以下犯上,我何错之有?你们仗着人多就想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将你们统统拿下治罪。”
很可惜,沈枝意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她眼中,文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就算闹到圣上跟前,她也能据理力争。
苏绾一边抬手活动筋骨,一边淡淡开口:“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月光交映火光,映得她那双星眸,燃着怒火,淬着寒冰,“道理很简单,人命不分贵贱。”
苏绾斜睨阿喜一眼,“姑娘,来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阿喜愣了下,转头看向沈枝意那张高傲的脸,新仇旧恨轰然涌上心头。
“好!”她挽起袖子,摩拳擦掌。
沈枝意惊慌失措道:“你们疯了吗?竟敢对本小姐不敬!我要让爹爹砍你们的脑袋。”
对面的两人早已失去耐心。
阿喜一拳挥出,重重搥向肩膀,打得她一个趔趄,身形踉跄。
苏绾抬手一个劈掌敲击手腕,敲得她龇牙咧嘴,仪态尽失。
“你们这些贱人……”沈枝意双手乱抓,想要撕扯阿喜,反被阿喜按住肩头,整个人被拎起一摔,砰然摔向草丛里。
地面尚带着冬末的寒意,冰冷刺骨,碎石硌得皮肉生疼。沈枝意一声惨叫,刚想挣扎爬起,苏绾上前一膝压下,将她按进泥土。
“你以为仰仗天真无辜,就能横着走?”苏绾冷声道,“我可不吃那一套。”
阿喜抄起地上一根枯树枝,朝着沈枝意屁股呼啦啦就是几下,甩得沙尘四起。她一边抽,一边骂:“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打你欺负老实人,打你狗仗人势。”
沈枝意哭喊着,身上泥泞斑斑,发髻早已歪斜,锦衣缎服沾满灰土,不复方才的贵气模样,只余狼狈挣扎。
“我要杀了你们!杀死,全部都杀死。”
苏绾抽出帕子塞进她嘴里,“吵死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两人虽说都不懂拳脚功夫,也没个章法,但一身怒火中烧,使得拳拳到肉。
尤其阿喜,自小撑篙打渔,臂擘力气惊人,几下揍得沈枝意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三名女子在地上拳脚交加,扯头发、按肩膀、抡树枝,战况之惨烈,简直堪比街头泼皮斗殴。
冷风吹动营外火把,浮影晃动宛如鬼魅。士兵们躲在远处看热闹,不知谁咕哝了一句:“这仨女人,可真彪悍。”
另一个点头道:“一个比一个凶蛮。”
“沈大小姐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活该。”
另一边,男人们目睹这场惊天动地的“女子混战”,惊得目瞪口呆,彼此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劝阻。
邵云礼站在最前头,双手抱胸,喃喃道:“果然。女人不好惹。”他悄悄又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误伤。
秦欢端着医者的矜持,目光沉静如水,心里第一次认真思考:医书里得加一章,名为“女子斗殴后的紧急处理”。
萧染倒是一脸兴致盎然,双眼放光,差点鼓起掌来。他凑到阿舟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你媳妇儿挺能打啊。”
阿舟被他按得肩膀一斜,小声回道:“阿喜她……从小干活,力气大。”他本想再多解释一句,可他现在目光正紧紧盯着苏绾,担心她会吃亏。
站在外头的这群男人,无一不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招惹那群姑娘们,否则现在被骑着后背挨揍的,就是他们自己。
月亮被浮云遮去半边,失了清辉,只留下一轮惨白,像极了沈枝意的脸色。披散的鬓发沾着泥水,衣裳褶皱破败,精致妆容被汗水和泪水冲得斑驳,早无半点端庄的模样。
刚开始还挣扎尖叫,要他们“住手”“放肆”,然而拳脚如雨,一点点摧毁她的傲骨,撕裂她的尊严。她试图用身份威胁、用尖叫反抗,换来的是更多的嘲弄与冷眼。
后来,她不再动了。
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被人硬生生扯下了羽毛,丢进尘泥。她的眼神失了焦,泪水滑落脸颊,顺着腮边道道乌青淤痕,混着泥与血,滑入衣领。
沈枝意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不只是疼,而是冷,是四面八方的羞辱与漠视,将自己慢慢吞没。
她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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