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贴着梁上冻木,下方铜炉腾起的热浪里,少府监陈襄正捧着一方新铸的颍州刺史印。
“大人,旧印今夜将全部熔煅,但按旧例,熔印废料该送入太庙铸钟……”他正犹豫着翻开账册,便被阴影里的声音喝断。
“蠢材!少府锡料账目与太庙编钟重量相左,将带来多大的隐患!”
林怀山捻着胡须踱到炉前,“明日你去靛行找曹掌柜,就说今冬江南染布需添明矾固色。”
“可明矾与锡何干?”陈襄愣怔。
“靛行名义上购明矾,实为往北魏走私锡矿,染坊每日消耗百斤明矾,夹带些许谁看得出?”
林怀山冷笑,“等开春雪化,新引出炉,剩下的……”
陈襄抹去脸上的汗珠,“可按宋律官印铜六锡三铅一,若增至锡三成半”
“所以本官才让你以修缮太庙编钟之名,从少府寺调锡。”林怀山指尖敲打案上账册,“腊月祭天需用钟磬,多报三成损耗便是”。
刘谦赤袍玉带立在院中,掌中托着着夜影盗出的锡锭残片,“少府铸印铜锡配比是祖制,林怀山敢增锡半成,定是为让假印与真印蚀后锈色一致。”
御风展开一卷账册,“工部存档显示,今冬修缮太庙编钟居然申领了九百斤。”
“再厚重的编钟也未必吃得下九百斤!前有铜矿造私币,后用锡矿难道是铸兵器?”
夜影点头,“假印何需百斤?一方刺史印不过耗锡三斤!”
雕花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林溪映雪而来,“王爷,漏算了腊月染坊耗锡量。”
刘谦眼神骤亮,“少府每月拨给靛行的锡料不过十斤,用于调配金线染料,但我偷看过市籍司记录。”
她取出一张染行票据,“仅腊月这半月,建康十家染坊竟领了三百斤。”
“染坊要这么多锡作甚?”刘谦蹙眉。
“锡可制明矾,而明矾能固色。”
“单凭账册和票据不能妄下断言,一切都是猜测。”
“王爷可知染一匹绢用多少明矾?”林溪望向他手中锡料,“十斤锡炼三斤明矾,染百匹绢,可今冬建康染绢不过三万匹,王爷可算的清?”
“多出的二百斤,恐怕早已挪作他用。”
林溪从袖中抽出一卷靛行契书,“我以青丝坊的名义买断扬州所有皂矾,锡矿既已挪作他用,那么皂矾便是唯一的替代,想必我能借此大赚一笔。”
“如有人前来抢购便可证实我的猜想,不知王妃会分我几成?”
“王爷”她拨开抚上脸颊的手,“与其与我计较这几分几厘,不如尽早派人去守着城门,也许会有收获。”
话音未落,夜影御风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她低头看两人交叠的掌心,“王爷当初说过各取所需,如今可还作数?”
他的目光锁在她腰间红玦,“大仇未报前说这些是不是太无趣了?除了合离我什么都答应。”
晨起的霞光映进青丝坊的窗棂,黄花梨木柜前摆着新到的蜀锦,账房手中托着账本,“东家,这个月的账目,您过目。”
回身时,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林溪注目,看清那是沈清月贴身侍女银屏,正鬼鬼祟祟钻进后巷。
她唤来伙计,“跟着绿衣女子,去瞧瞧。”玄鹰卫随后离去。
“姑娘,难得您来,刚从胡商手里底价盘下的料子,您给长长眼。”夏蔓春一身素衣,浅笑盈盈。
“你可有熟识的商行老板?帮我打听一下明矾行情,咱们多收一些。”
“姑娘要明矾何用?咱们有足够的存货。”
林溪搭上眼前青色纱衣,衬在光下映出色泽,“还是你的眼光好,这软绣罗的料子春日刚好用上,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钱。”
“东家,有贵客到了,是顾家的夫人带着府上小姐前来光顾。”伙计音近,引进女客。
“早闻青丝坊的衣裳别具匠心。”顾夫人环顾院中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林溪身上,“今日带小女们来讨个巧。”
林溪福身见礼,目光扫过四人服饰穿戴,“夫人这身孔雀罗大衫用了烫金线锁边,倒与今春宫里新贡的雨过天青釉相映成趣。”
顾夫人眼底已浮笑意,“姑娘眼光独到,这正是我特意仿色定制的衫子。”
“不知几位可有喜欢的花纹图样?”她拱手将人请入房中,随手点燃香料。
“不如就请姑娘给些建议?”烟雾缭绕,香气扑鼻,正是头茬的国山茶。
“想必这位是大姑娘吧,姑娘可常赴诗会?”林溪执尺量过少女襟长,“上月谢家赏梅宴上,有位娘子穿桑榆遍地袄裙,倒把满园红梅衬得失色。”
大小姐顾青瑶耳垂微红,“母亲总说女儿穿得太素。”
“素净方显玉骨。”她展开一匹流沙缎,“此料名唤一捧雪,以银线织就焰纹,日光下似薄雪覆青竹,袖口再缀两寸珍珠纱,合姑娘的咏絮之才。”
顾夫人轻扣茶盏,“这一捧雪的名目起得妙。”
顾青辞正在茜色杭绸前犹豫,林溪却含笑摇头,“二姑娘眉间英气甚浓,不如这试试这件。”
衣架上滑出一袭绯色骑装,箭袖处的银丝盘成团锦纹,“前日靖国公府马球场上,十公主便是这般打扮。”
“连珠纹样倒是新奇。”二小姐眼波乍亮,轻抚衫面。
“是西域传来的宝相花,绣娘们改了样式。”林溪打开衣襟暗袋,“此处可藏袖箭,姑娘秋狩时最合宜。”
四小姐早扑到一匣子琉璃纽扣前,林溪执起枚雀卵大的海蓝宝石,“此物缀在杏子黄衫上,恰到好处。”
她取过一对累丝蝴蝶压在襟前,“再配上这个,管叫贵族公子哥儿们诗会的帖子追着您飞。”
少女颊生红晕,顾夫人笑骂,“小猢狲可算有人治了!”却不忘叮嘱,“这蝴蝶须做得再精巧些。”
最后捧出的檀木匣中,叠着件沉香色缂丝长衫。
“夫人请看这襟口。”林溪引她对着天光,“以雀头龟背,鹤颈苍松四物相合,绣娘用锁绣针法将万字纹锁在其中,远观是古朴素面,近看方可瞧出暗藏之意。”
顾夫人有些爱不释手,展颜道,“果然还是你懂人心。”
“夫人谬赞。”林溪奉上八角形木匣,“这是用鹧鸪茶混着栀子做的熏衣料,倒比熏笼更轻便耐久些。”
酉时末,黄昏散,林溪捧着食盒立在门前,刘谦正批阅北境军报,忽闻脚步声响。
“王爷,今日银屏跟到青丝坊,玄鹰卫发现她回了云霞染坊,这沈家当真是深藏不露,云霞是全建康城最大的染坊,郊外的众多茶庄也都是沈家产业,要恭喜王爷娶到至宝。”盒中小菜精致可口,落于眼前。
“你是专程来打趣我的吗?”
“侍卫们跟到城郊清月茶庄,地面上的车痕不似一般轻物,两匹马儿累的直喘。”
“洛雨。”
侍卫闷声而入,“王爷,是唤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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