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站在楚鸾面前,背对着光,只得抬起头来。日光自外头射进门中,教楚鸾看不真切,只能瞧见姜皎双唇紧闭。楚鸾心中有些疑惑,道:“你站出来,我看一看你。”
姜皎心中转过千百种场景,一个念头只道:“若是今日被他发现,那么我只有和他在此同归于尽,只是不能管薛大哥了。”
姜皎闭了闭眼睛,踏出锦衣卫监狱,站在太阳下。楚鸾从背后望见她背影纤细,脖颈莹白,心道:“太监都是如此。”
姜皎站定,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沉沉看着楚鸾,楚鸾登时心头一动,奇道:“你是钱文茵的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姜皎道:“我……奴才相貌平庸,殿下见过相似之人也不稀奇。”
楚鸾还要再讲,便听远处一声呼唤传来:“五哥!”
楚鸾转过头去,小镯正牵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朝这处走来。
楚鸾道:“你来做什么?”
那男孩正是六皇子楚擎,只十岁上下,与楚乾虽是同母所出,却同楚鸾更为亲近。
楚擎道:“我想你了么,让小镯姐姐带我来找你啦。”
楚鸾正自疑惑姜皎身份,二人如此说了几句话,楚鸾再回过头去,便早已不见姜皎身影。
小镯见他神情不耐,关怀道:“殿下方才同谁说话?”
楚鸾摇摇头,不去答她,又对楚擎道:“你找我做什么?”
楚擎嘿嘿一笑,从背后摸出一个几寸长短的木筒,道:“殷步龙献给我的,我送给你。”
楚鸾将那木筒接在手中,听楚擎道:“你把眼睛放在这里,往里面看。”
楚鸾皱了皱眉,将左眼置于木筒头上,便见尽头嵌着一枚小小的镜子,其上正画着一根树苗模样。
楚擎伸手指了指木筒外围,笑道:“你转一转。”
楚鸾又伸手去转那木筒,便见那小苗继而茁长拔出,化为一朵玫瑰,再转一圈,那玫瑰复又蓬勃生长,萌出朵朵花瓣,再转一圈,那玫瑰便垂下花枝,凋零枯萎,花瓣随风飘落。殷步龙常与外藩来往,得到这般笼络小孩子的玩意确不稀奇。
楚鸾将木筒收在手中,道:“嗯,谢谢你。”
楚擎道:“你想我了你就转一转。”说着便要落下泪来,哽咽道:“你去……去乌疆……怕不怕?”
楚鸾略微笑了笑,道:“不怕,燕国是你我的家,卫国便是保家。”
楚擎伸手搂住他脖颈,挨了挨他脸颊,道:“好罢……你去罢……我会想你的……小镯姐姐也会……”
小镯听楚擎忽地说道自己,登时面上飞红,急道:“小殿下!”
楚擎瞧了瞧小镯,哼道:“难道你不想么?”
楚鸾点了点楚擎额头,道:“小孩子别胡说,我还有事,你先走,我等会再来找你。。”
小镯复又牵着楚擎自锦衣卫监狱外走了,楚鸾这才迈进狱中。门口一名守卫将楚鸾引到薛停云牢房外,便见薛停云已醒转过来,微微抬了头,道:“殿下……”
楚鸾面上微怒,蔑了他一眼,道:“开门。”
那守卫又将门打开,连忙将身上外衣脱下,铺在满是血污的地面。楚鸾看也不看,大踏步走进牢中,在薛停云身前站定,冷哼一声,道:“滋味如何?”
过了一会儿,薛停云才道:“属下……还没死……”
楚鸾将他头发抓起,看清薛停云面上虽伤痕淤青密布,却带着一丝罕见笑意,他心中纳罕,道:“你不怕死?”
薛停云道:“怕……正是……属下终于知道怕死是什么滋味……”
楚鸾不解他话中是何意,傲然道:“我还留着你,全因为母后救你一命,我养你在身边十年,用狗也用熟了……否则你三番四次背着我行你的大善事,已能死上一百次了,你明不明白?!”
薛停云道:“属下……十年前早该……死了。”
楚鸾道:“你知道就好!如今楚乾以你将我牵连进此案,你百辞莫辩。”顿了顿,又道:“乌疆来犯,父皇命我出征,将功抵过,你无论是死是活,都要陪我同去!”他等了半晌,不听薛停云回答,又转头去看,薛停云笑道:“谢殿下。”
楚鸾斜眼睨着薛停云,道:“你死也是我楚鸾的狗,楚乾算什么东西。”忽地又见他手臂上胡乱一片细密牙印,奇道:“锦衣酷刑如今还有咬人这项?”
薛停云顿道:“不……不是……”
楚鸾道:“不是?是谁?这嘴巴可不大,是女的?你有女人了?”
薛停云不知如何回答,但在昏迷之间,听得姜皎不顾生死,赶来看望自己,只觉周身浸浴爱河,油然生出眷恋人世之意。
楚鸾见他不答,心道实情多如自己猜测一般。他对男女之情颇为反感,此时心中便是不屑,但他深知薛停云心性孤冷,如今竟与女子缠连一块,又有几分好奇。
楚鸾转头迈出牢房,道:“后天开拔,你若是迟到一刻,别怪我军法伺候。”说罢便走出大狱。
绣春刀一案,本以国舅,即楚鸾舅舅毛士昌而起,只因毛士昌同钱文茵皆倾心于乐心,后钱文茵夺得美人,娶乐心为妾。数月以来,毛士昌始终不甘,因此事与钱文茵龃龉深重。后有毛士昌放言必将乐心夺回,次日乐心便在家中死于薛停云的绣春刀下。此案本就疑点重重,但因楚乾有心以此为柄,讨伐楚鸾,便伙同钱文茵、邹开意等人,参了楚鸾一本。如今楚鸾因绣春刀案,不得不带兵出征乌疆。这数年之间,乌疆屡犯燕国边境,乃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引得民怨沸腾。楚鸾此次出征,非降服乌疆不可洗刷罪名。薛停云因楚鸾为其开脱,且受过酷刑,眼下便就此放过。
过了正午,锦衣卫监狱中的守卫将薛停云从牢中放出,道:“薛千户,你能走么?”薛停云既无随从,又无家仆,此时只得摇摇头,独自往宫外走去。此时日头正盛,薛停云身上伤口刺痛非常,脚下蹒跚,脑中白光闪过,便要跌倒。忽地一个小太监从旁跃出,架住他胸膛。
薛停云微眯着眼,低头去看,便见那小太监仰起头来,对他淡淡一笑,眼中泪光闪烁,道:“薛大哥。”
原来姜皎担心薛停云,只道自己如此艰难才进入宫中,不愿就此离去。况且楚鸾绝非良善之辈,不知他会否对薛停云下手,于是躲在监狱之外,只待楚鸾走了,过了一会儿,薛停云竟也从狱中出来了。
姜皎见薛停云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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