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长史回禀殿下,多谢他抬爱,只是民女也有自己的骄傲。民女只做正妻,绝不为妾,殿下既有了王妃,便不是民女的良配了。”
孟薇语气十分温柔,却一眨不眨地直视长史的眼睛。
宁王府长史魏荣扬起下巴看孟薇,颇为高傲的模样,其实心里捏了把冷汗。
这商户女年纪虽小,却不好糊弄,她坚持不做妾,魏荣也没办法。他冷笑一声,强作可惜的模样:“这么大尊佛纡尊降贵地请你,你倒挑三拣四,那便是你没福气了。告辞!”
魏荣一甩衣袖就走了,王府侍从们也抬起聘礼紧随其后。
孟士衡陪笑脸送他们出去了,返回花厅时,冯氏和孟薇还在商量对策。
孟士衡面色忧愁地叹气:“今日虽躲避一时,只怕宁王不肯放弃,咱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冯氏递茶给他,慢悠悠道:“你也不必太担忧。莹莹的纸铺生意越做越大,又时常接济贫苦人家和年轻学子,如今得了个“活菩萨”的美誉。宁王不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想用她博名声?可我们家也不是傻子,我们也可以借这美名保命。”
“你啊你,太天真。”孟士衡哪有心情喝茶,叹道,“这会百姓还不知他囚了陛下和皇后,等事情闹开,众人对他有怨言也不敢如何,届时莹莹这些好名头也拦不住他强娶。”
冯氏冷笑:“我偏不信,他要不怕被人说,何苦巴巴地派人求亲?一道旨意下来即可。他不敢,这不正应了他有顾忌?总之莹莹已经把话放在这,他总不至于真和康氏和离,来娶咱们家闺女?”
孟薇在一旁听双亲争论,心里也在打鼓。
阿耶的忧虑也有依据,阿娘说的好名声只可保一时,并不能保她一世。可她要是不搏一回,难道去指望宁王可怜她,不逼她了?那更是妄想!
孟薇开口打断双亲争执,起身一拜:“阿耶阿娘,宁王究竟是什么人品,如今你们也看清了,女儿绝不嫁他。女儿已经想好了,就算只躲得一时也要躲,我去找王子昂帮我作诗,有他起了好头,再联合旁的学子造势,可暂时保我无忧。”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为寻找萧远奔走,这会又要应付宁王,孟薇一刻也不敢耽搁,说完便急匆匆往外走。
孟士衡从太师椅上弹起来,颤手指着闺女的背影问冯氏:“她说的哪个王子昂?可是我知道的那个?”
冯氏放下茶杯,笑道:“就是他,新科状元王子昂。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莹莹的好名声不是白来的,她真金白银资助的那些人全是今后的人脉。”
他们为宁王求娶一事着急,宁王府里,也有人正为此事上火。
王府花厅里,康道怀抱着未满月的小外孙,挤眉弄眼地扮鬼脸逗小孩玩,逗得小婴孩咯咯笑。
他也笑道:“你要好生长大,外祖会扶着你登上皇位。咱们康家就靠你了。”
康如意一脸怨气地坐在贵妃椅上,怀里抱个汤婆子。
她尚在坐月子,却不似旁的产妇好生休养。这会她妆容齐整,腊月天里还穿着露脖子的艳丽袄裙。
康道怀抽空看了她一眼:“金玉怎么照顾你的?难道不知产妇见不得冷风?你养好身子,别误了谋划。”
康如意当即眼泪掉下来:“阿耶以为我想糟践身子吗?还不是因为后院那些贱妇,我不打扮漂亮些,殿下的心就要被那些贱妇勾走了!”
“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康道怀一面哄外孙,一面道,“男人嘛,有妻妾也应当。只要你还是正妻,何惧之有。”
说起这个,康如意更难过了:“女儿怎么不怕,阿耶可知殿下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要说他忙于政务也成,可他怎么就有空吩咐魏荣去帮他提亲?我听说那贱人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商户女。可怜我在府里为殿下生儿育女,可他——”
“住嘴!”康道怀肃着脸叱她,迅速看一眼左右没外人。
他气道:“殿下登基在即,你切勿开罪他以至夫妻离心!况且你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你当他不知?不过是看我在,他不好叱你罢了。如今你已有儿子,当好生养育,将来你正位中宫,这孩子便是太子,其他事睁只眼闭只眼便罢。”
他怀中婴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他们说话。
康道怀知他听不懂,一边轻抚孩子的小脸蛋,一边冷道:“至于那女子,殿下看中的是她名声。你且等着,待殿下江山坐稳,为父自有办法除掉她。”
他们正说着话,康如意的丫鬟金玉来传话,说是去孟府送聘礼的一个侍从回来了。
康如意让那侍从进屋,板着脸道:“我问你,那贱人可答应入府了?”
康道怀气得瞪她一眼,恨自己生了个蠢材。
侍从垂首而立,知她爱打下人耳光,眼神躲闪道:“她没答应。她说不做妾,要做就……就做正妻。”
康如意气得从贵妃椅上弹起来:“这贱人!不过是个商户女,竟敢提正妻二字,她想取代我不成!”
她生产的伤口还没好。金玉忙搀扶她,正要劝慰两句,就被她一巴掌打在脸上。
康道怀气得把小外孙交给奶嬷嬷,遣下人都退下,训她道:“说了你多少回,要笼络人心!这点事都沉不住气,你将来如何当皇后?我最后告诫你一次,你若开罪了殿下,拖累我康家荣华富贵,别说那商户女,你几个尚未出阁的妹妹也可取代你!”
他绝非虚言恐吓,康如意的大姐便是惹了太子不快,被他送去的三妹取代。
康如意惨白着脸,低下头小心问他:“那该怎么办?父亲不能眼睁睁看那贱人口出狂言,取代我们康家吧?”
康道怀冷笑:“只要我在,宁王不会轻易休你。”
他们父女一番商讨,康道怀便动身进了宫。
那时,宁王正埋首在一堆奏折里,长贵侍立在一旁。
宁王头也不抬,冷淡道:“今日不上朝,岳父进宫所为何事?”
康道怀语气十分恭敬:“我刚从王府出来,听闻殿下派人求娶那最负盛名的翁须斋主人。我也以为这是应当,只可惜她没答应,所以来劝殿下切不可操之过急强纳她,反倒激起她怨恨。不如徐徐图之,叫她回心转意。”
宁王淡淡应道:“本王也觉得可以缓一缓。”
他们寒暄几句,康道怀见他不怎么热情,也就告退了。
他刚走,宁王唤了魏荣过来:“她当真这样说?”
魏荣点头,他进宫正是禀报此事,倒被康道怀抢先一步:“千真万确。殿下,她说只做正妻,绝不为妾。”
“好啊。”宁王唇角勾起冷笑,拂一眼魏荣和长贵:“无毒不丈夫,有我这位岳父榜样在前,你二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眼里闪过癫狂,左右已经囚了双亲,再杀两个人又算什么?
比起康氏和没长大的儿子,借孟薇名声平息事端才是他当务之急。
长贵和魏荣互看一眼,齐声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宁王依旧忙于公务,再未踏入王府。
康如意苦等他,孩子都满月了也不见他回来主持满月酒,这事也就耽搁了。
一直到春节都过了,二月初一是中二节,往年陛下都要赐宴群臣。
这会陛下被软禁,宁王便以监国的身份取而代之宴请群臣,唯独以康如意才诞育子嗣身子还没养好,遣了内侍嘱她在王府休养。
接近傍晚时,宁王府里各院掌灯。
康如意因他一直不归,刚借着饭菜不可口训了丫鬟们一通,这会正躺在床上哭,奶娘抱着孩子在一旁劝她。
长贵和魏荣两人悄悄进了她住的院子,后宅没有巡逻的府兵,丫鬟们也都被康如意骂走了。
四下无人阻拦,他二人绕着墙角浇了一圈油,然后手上一松,便将燃烧的火把落在油上,整个院子瞬间被火舌包围。
冲天火光里,长贵听见康如意的哭喊和婴儿的啼哭,片刻后便只剩木材燃烧爆裂的噼啪声。
长贵自言自语:“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怪就怪你挡了殿下的路,况且你也杀了殿下许多孩儿,如今也算报应。”
魏荣瞪他一眼:“你还怕她变鬼索命不成?说正事,那伶人呢,你安放在哪?”
长贵绕到假山背后,踢了踢醉得不省人事的年轻男子:“不就在这吗?我给他灌了酒,你搭把手,咱们把他拖过去一起烧了。”
宁王府后宅失火的消息很快传回宫里,那时宁王在偏殿,正要去主持中和节的宴席。
宁王咬牙,质问跪在地上的康道怀:“岳父的好女儿,竟背着我私通伶人!若非他二人纵酒逍遥,点燃了屋子,我还不知此事。只可怜了我那刚满月的孩儿。”
刚得知噩耗时,康道怀心都凉了。
他迅速思量一遍前因后果,猜到是宁王为娶那孟氏女栽赃他女儿。
恨归恨,家族利益为重。康道怀指甲掐进掌心,跪在地上捶打自己胸膛:“是老臣教女无方。这不肖女死有余辜,老臣只恨不能亲手杀她。”
他哭骂了一通。
宁王眼底藏着讽意,看他演戏也看够了,左右目的已达到,摆手道:“罢了。眼下群臣都入席了,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但她有过,我与岳父的情谊却在,就让五妹进府替她服侍我吧。”
康道怀只求保住康家势力,一面磕头谢恩,一面道:“老臣谢殿下怜悯。明日老臣就送珍儿入府。”
暮色漫过金銮殿,宁王和康道怀一前一后踏入金殿,编钟响起,宫宴正式开始了。
宁王坐在从前属于陛下的龙椅上,笑看红衣舞姬们踏着乐声,将裙摆旋成绽放的花朵。
他手指在扶手上敲着节拍,心里无比畅快。
他没了一个儿子,却能换来坐稳江山,实在划算。如今正妻的位置空出来,便由不得孟薇答不答应,明日,他便下旨召她入宫。
一曲舞罢,宁王举起酒杯,笑着对底下群臣说:“今日中和节,本王难得同诸位把酒言欢。诸位可要喝得尽兴!”
女儿和外孙惨死,康道怀心知此人已经癫狂,挤出笑脸捧起酒杯:“老臣沾了殿下的光,想那周王孟津宴诸侯,恐怕也不及今日之万一。”
他的党羽们也争先恐后地赞美起宁王,好似宁王已经是新帝。
从前,康道怀深得陛下倚重,如今旧主遭难,他转身便投了新主宁王。秉性刚直的大臣们心里耻笑他,面上还是装作和平常一样。
宁王仰头饮尽杯中美酒,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奉承。
然而,越过京城的一百零八坊,早就关闭的城门下,守城卫兵们正在重新推开城门。
夜色浓重,沉闷的推门声惊飞停在树上的乌鸦。
城门打开,萧远半眯着眼睛坐在马背上,睨视着皇城正中央耀眼的宫殿,欣赏将死的猎物。
而他身后,是无数准备迎战的将士。
守城的将士们出城相迎,为首那人走向萧远,在距离他五步远时停下脚步,单膝跪地:“卑职恭迎殿下!”
这人名叫常玉,是守护第一道城门的猛将。现在,这猛将却跪在萧远脚下。
随着他恭迎的举动,其余守城将士也全都跪下,其中也包括孟薇的弟弟阿良。
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夜色下,萧远的大军踏上直达宫门的朱雀大街,一路无人阻拦。
有个打更的老头缩在墙角发抖,见他们每人嘴里衔着防止喧哗的短棍,战马的马掌也裹上粗布,这些人安静如鬼魅般掠过朱雀街。
一道道宫门陆续为萧远敞开。
此时宫宴还在继续,宁王听看大臣们竭尽所能地谄媚,颇为受用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殿门轰然被撞开。
大军如黑潮般杀入殿内,群臣吓得美酒和菜肴掀翻一地,宁王也被围困。
“卫兵!卫兵呢?”宁王手在腰间摸了空,后知后觉想起他今日未曾佩剑,他额角青筋爆起,“大胆!尔等受何人指使,胆敢擅闯皇宫!”
门口的将士们分开,萧远不疾不徐走出来。他踩着满地打翻的酒盏,沉沉望向宁王:“二哥,别来无恙?”
萧远刚砍了个宁王府兵的脑袋,殷红血污溅上他脸颊,他也不在意,就这样眼含杀意盯着宁王。
宁王眼睛都吓红了,倘若非得在太子和萧远之中选一个对手,他宁愿是太子也不愿是萧远。
萧远从帽儿山带回的两个山匪少年已改名换姓,其中一个叫顾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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