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生下来就有的选,谁又天生自甘下贱?
衙门当差,不过听起来风光罢了。
光是“贱籍”二字就能轻而易举堵死一个人四面八方的生路。
祁颂雪想要活,就得找个同是“贱籍”的人,结婚生子过小日子。
可她不愿。
贱民之子仍是贱民,世世代代无尽时。
小时候,祁颂雪也怨过父亲为何要做狱卒,连带着要毁了她的一辈子。
后来长大了,祁颂雪才明白,这世间太多的问题都有一个共同的答案——
别无他法。
好在祁颂雪脑子活泛,没有被这些规矩给困住。
深思熟虑过后,她觉得嫁人的确是个好出路,只是不该嫁个门当户对的,要嫁就高高的嫁,彻底脱了贱籍。
祁颂雪几番钻研经营,定了个“书院捉婿”的计策,她天天去书院私塾到处转悠,各路花招齐出,还真让她寻了个家贫的温润书生——宋清。
宋清,人如其名,如一汪清泉,祁颂雪这么张扬的性子,见了他,也会不自觉地敛起声来说话。
他还有个好听的表字,别尘。
所有人都喊他宋别尘,偏她要叫他宋清。
许多人说她是贱民习性,非要欺负正经书生,可她就要特立独行。
她要宋清牢牢记住她,这样他才不敢辜负她。
好在,祁颂雪投胎不行,但眼光极好,这宋清才学品行样样都好。
唯一不好的——
就是他太好了。
原本,祁颂雪觉得做个秀才娘子就挺好的。将来宋清当个私塾先生,她租个铺面卖些吃食,日子也算红火。
可没想到宋清竟然连中两元,成了举人,眼看宋清越走越远,祁颂雪这样的出身,如何能当官家娘子?
最好的结果是给宋清做妾。
做妾嘛,日子肯定比现下好过不少,只是平日里伏低做小也就罢了,嫁人还是做小,祁颂雪心里不痛快。
此路不通,那就另寻他路,祁颂雪从不跟自己较劲。
十五岁那年,祁颂雪的父亲祁大顺当值时遭了一桩劫狱的大事,本想着冲上去立功,结果力有不逮伤了筋骨,差点瘫在床上,好在最后没酿成什么祸端,只是他爹这样的身体条件肯定不能再在虎门当狱卒了。
许多人求上门来,想要顶了祁大顺的差,认他做义父。
毕竟同是贱籍,牢头可是肥差,油水不少。
不光他们,祁颂雪也动了心思。
被人鄙夷了这么久了,索性坐实了它——
什么狱卒之女,祁颂雪要做就做女狱卒!
最后,祁颂雪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接了父亲祁大顺的班,就是想给自己谋个出路。
人心易变,靠谁不如靠自己。
如今是祁颂雪来到虎头牢的第三年,“打鬼鞭”名声在外不假,可她仍没有实权,前路渺茫,所以这次,她才选择赌一把。
等把周荣拉下马,凭她跟张典史的关系,司狱的位置她肯定能坐上去。
到时年俸能涨四两银子不说,大小也是个有腰牌的狱官,各路孝敬钱便能如流水一般地落进她的口袋里。
届时再想捉个婿也不难。
这样想着,一路过了虎门,便到了狱厅。
狱厅烛火通明,谓之“长明”,长明不灭,照亮生门死路,这是虎头牢的规矩。
据说三年前劫狱一案发生的时候,长明灯就曾灭过,后来当值的看守都要时常来添油,生怕祸事落到自己头上。
灯火之中,有人负手而立。
祁颂雪五感通达,只需一眼就知道此人是谁。
她躬身行礼:“张典史。”
张典史迟迟不应声,祁颂雪只得弓着身子,背上的死人越来越重,祁颂雪额头冒汗,十分吃力。
约莫半炷香时间过去,张典史这才回头,将脚边的死物踢到祁颂雪面前。
说是死物,其实是死人。
这人膘肥体壮,身着赤服,耳后三颗痣,不是周荣还能是谁?
虎门三年,祁颂雪没少受周荣的磋磨,这死胖子还总把当值的日子调成和祁颂雪同一天,然后借着酒劲儿对祁颂雪动手动脚的。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祁颂雪也认得。
看这死状,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想来是中毒所致。
祁颂雪果断将身上的死人扔到一边,“扑通”一声跪下。唐大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祁颂雪跪下。
今夜是祁颂雪的一场豪赌。
她明明知道周荣收了陈武三人的好处,也知道他们把越狱的时间定在二更之后,更是亲眼看着周荣给同僚们下药,但她没有及时上报,而是等出了事情之后,再来补救。
这明摆着就是要用周荣当垫脚石,而后邀功立功,取而代之。
不用问,张典史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面对大人物,祁颂雪不敢耍小聪明。只是此时她尚不知张典史的态度,说多错多,她不能先开口,只能跪着听候发落。
暮春风暖,青石夜凉,万籁无声,长明灯灭。
良久,张典史走上前来,一脚踢在祁颂雪的心口。
他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死?”
这一脚虽是避开檀中这种要害,却也顶的祁颂雪难受非常,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都挤到一处。
但比起死来说,这种痛可以忍受。
祁颂雪咬着牙,闷哼一声,重新跪回去。
“回大人话,小的不想死。”
张典史又是一脚踹上来,力道更甚上次。
“不想死,却做些作死的勾当!不知道今日我不在虎门是去陪新知县逛庙会体察民情了吗?”
祁颂雪倒地又爬起,痛到说话都不利索:“知道,但周荣不知道,所以周荣才会死,小的才能活,这是大人的功绩。”
“一张巧嘴!”
张典史每说一句话,就踢祁颂雪一脚,饶是祁颂雪身子再好,这么来回折腾四五次,也呕出一摊血来。
一旁伏地不敢说话的唐大林看着祁颂雪受伤,顾不得许多就要去扶,祁颂雪冲他摇摇头,然后俯身用袖子将血迹擦干。
自打祁颂雪点明此事是功绩一件之后,张典史明显收住了力道,之后几脚都没多疼,这口血本来也能忍住,但张典史明显是在泄愤,既是泄愤总得有个结果。
见红就是结果,祁颂雪卑贱的态度就是投名状。
祁颂雪伏地叩拜:“张典史,是颂雪操之过急,有刻意争功之嫌,还请大人责罚。”
张典史拂袖:“起来吧,别跪着了。”
祁颂雪起身后仍福着身子跟在张典史身边,谄媚道:“颂雪跟周荣不一样,颂雪受您的庇护,不会死。”
张典史面色缓和:“跟我过来,有事要你做。”
“是。”
唐大林跟着起身,祁颂雪冲他使个眼色,让他不要跟来。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刚走出去不久,张典史这才问道:“错在何处?”
祁颂雪头更低了,小心翼翼地说:“错在没事先与典史通过气。”
“榆木脑袋!”张典史停住脚步,回身拍了一下祁颂雪的脑袋,“刑讯时的狠厉手段呢?都被狗吃了?一个小小的周荣都处理不干净,白白浪费我一杯酒!”
周荣的死——
一瞬间,祁颂雪便想清楚了其中关窍。
张典史悠悠道:“县丞一系在衙门里折腾太久了,也该换点新人折腾折腾了。”
祁颂雪赔笑,点头,心里却凉飕飕的。
饶是周荣如何坏,祁颂雪本没想直接杀了他,罗织了罪名下了狱,也就够了。
名正言顺的事情,谁也不好背后做些什么。
可现在,周荣这样不明不白的一死,县丞真想要追究,不可能去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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