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蜕之后,我重新拥有了双眼。见到光明这件事,似乎就变成了怪事。
眼前的景色就是我看见的景色,可心里想的人,却不在眼前。
我以前从不会这样。
苍宁,是被我亲手送回未来的。我若想要见到她,只有照着她的路,再走一回。
可我没有想到,蛇蜕之后,神界时局如此紧张。
凤凰山覆灭,凝安嫁给了昊衡,姬烨不知所踪。
那苍宁呢?
如此说来,她的鸟生轨迹,应当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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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烨来寻我时,是一团鬼气。
我知晓,他口中的“报恩”正在此时。
“我们与尊者因果未了。”
我沉默半晌,问道:“苍宁呢?”
“苍宁在三危山,她很好,但还未长大。”姬烨道,“我此行来,也是为了她……还请尊者相助。”
姬烨知晓,昊衡与鬼界必有一战,他以凤凰之名,欲求置死地而后生。
我目光低垂,淡声道:“你现已不是凤凰。”
他沉声道:“当真毫无机会?”
我拨弄着手上的卍字戒,低声道:“我答应过苍宁。我会帮你们。”
凝安同样如此。
我答道:“不必忧虑。”
昊衡请我上神界时,我站在九重天的云上,俯瞰芸芸众生。
当年我第一次走上来时,还很好奇,如今没再有了。
当听到昊衡要我杀死鬼王时,我的心也不再有波动。
我喝了一口茶,问他:“陛下如今还是如此忧虑?”
昊衡笑得阴沉:“尊者何意?”
我捻着茶盖,听茶水和茶碗的间鸣声,微微一笑:“陛下忧虑之多,多过芸芸众生。晏某会替陛下除去烦忧。”
昊衡似有怀疑:“你接受了?”
“我接受。”
但是我不需要昊衡赐予的神位。我要行走世间,再无阻拦。
昊衡许是信了我。
或是没信。
无所谓。
我去见凝安的时候,她不顾自己,将机会留给了苍宁。
青鸾是这样的鸟,我不意外。
可我将姬烨镇压之后,听见凝安以身润泽大地,有些意外。
原来,青鸾是这样的鸟。
她为孩子取之“苍宁”二字,想来心中始终挂念苍生,予以安宁。
姬烨和凝安,都不曾忘记自己是凤凰和青鸾。
-
姬烨带来的鬼气灼伤了我的身体,因此这次蛇蜕格外费功夫,可我答应过苍宁,一定会保她父母平安。
没能救下凝安,是我的不是。
蛇蜕。
蛇蜕。
虚弱之时,我的生命是无休无止的蛇蜕。
等到再次清醒,苍宁已不在三危山。
我埋怨过自己的无用,可倘若一朝将大地的灵力吞噬,世间万物都会焚烧殆尽,这不是我的初衷。
我只能埋怨自己无用。
昊衡不知我使用了时空之术,才将姬烨保下,再度对我提出杀死鬼王的鸿愿。
这次,我拒绝了他。
“我已经杀过一个了。”
“这个同样。”昊衡说,“鬼王总该死。总有一天。不是你,便是旁人。但是我想,你更有经验。”
我在心中冷笑。
“可以。”我竭力使我的语速缓慢而沉寂,“但我亦答应过菩萨,修行需满万年。我会去找找时机。”
至于这个蹩脚的借口,昊衡有没有相信。
我不在乎。
我在西天已久,身有煌煌佛光,又是神明后裔,蛇蜕后不会轻易受到鬼气反噬。
可我确认新任鬼王是苍宁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她体内无法承受的鬼气转移到了自己体内。
我还记得,当我没有双目时,她骄傲地说她是很美的鸟。
她有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羽毛,她要我给她涂美羽精华。
鸟族爱美,她也一样。
可她好像和我感受过的存在不一样。
我看见的她,不过是一个拔干净羽毛,光秃秃的存在。
她飞不起来。
她抱着膝盖,坐在用鬼魂和尸骨搭起的鬼王宝座上,口中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双目无神,撮空捋线。
小鬼们瑟缩在她的王座下,不知如何伺候。
她意识混乱,总是在哭,她的哭声凄幽,传遍整个鬼界,怨气更重。
她哭累了,睡着时,在梦里也是孤单一人。我在无人时潜入她的意识中,看见她意识中有一片黑色区域,她永远碰不到远处的白光。她永远在漆黑一团中过活。
她大喊,别丢下我,我是青鸾,我是鸟。
可门口的人影因为她不会飞而拒绝她。
她只好气喘吁吁地停留在黑暗里。
“我会飞。我真的会飞。我真的是鸟。”
她趴在地上哭起来,“我真的是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想到她来日的模样,再看见她今日的模样,知晓她一路走来不容易。
我朝她伸出手,在洁净的佛光中看见她沾满泪水的脸庞。
她在鬼界待了多久了?
三百年?四百年?
不,八百年了。
她初初来到鬼界时,还是个心怀憧憬的小姑娘。
一只梦想展翅高飞的小鸟。
昊衡和鬼界将她的一切想法称为妄念,将她狠狠踩得粉碎。
她已经失去了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不会飞,就不是鸟。
她若不是神鸟,便不是苍宁。
她谁都不是,就该从世间消失。
至于鬼王……
她根本不想。
“苍宁,你还记得我吗?”
她摇摇头。
于是我知晓,这才是她和我真正的初遇。
我抚过她被鬼气灼烧的面容。确实不像她口中那样美丽,可我知晓,她应当有光明灿烂的前日。
“没关系,宁宁。”我说,“我很想你。”
她安静地看着我,浑浊的双眼流下炽热的眼泪:“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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