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侍卫被下牢等待处刑之时,那位太医被请去第一道场给皇子殿下们疗伤,第二道场上,陈易等人回过神来,看到地上血迹依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有种说不出的愤慨。
“他怎么会……”步仲看到阎云柯,看到陆放被抱进怀里,立刻拦住愤怒的陈易,“我劝你……最好别去。”
“你还有没有良心,那可是我们大哥啊!我们竟然只能看着大哥被区区侍卫伤害,”陈易皱紧眉头,“若是我们也能参加全境会试……”
“别想了,暂时也别去探望,”步仲道,“等皇子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陈易冷静下来想到:“确实以他的性情,这时候肯定不想见任何人,咱俩过去看他,反而会让他难受。”简直梦回十年前,陈易仅仅握住自己掌心,可左手无法握紧,掌心多出了一个肉球似的眼珠,难看至极。
可也有好的方面,因为这个眼珠,他不用照镜子了,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脸,也能从另类的角度看到人面上较为丰富的细节,和微妙的行动。
或许就像陆放说的,看似危机也许是转机,看似异于常人的病症,万一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呢?
陈易到底较为机智,觉得这东西或许有好处,再者既然随时都能斩去,那么以后再斩,他暂时拥有一阵子也不算亏,于是直接蔑视着那柳太医,很是不配合地收回左手:“我不认为这是病,我没必要与众人相同。”
“对,就是!”小胖子步仲也硬着头皮说道,虽然他暂时没发现黑色尾巴的用处,而且一掐还疼,但将来想要去除也能找别人,没必要非要顺着这个害了陆放的太医。
本来他们在第二道场便是横行无阻的存在,来的这群侍卫敢对他们老大下手,他们一点不想客气。
刘敕要将陆放醒来的消息告知乾帝,便随着那位太医匆匆离去。
阎云柯考虑到陆放应该还昏睡不醒,便没有敲门,他刚步入门中,便嗅到了一股极其清淡近乎于无的掩百草的味道,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概是听到门开的声音,原本躺在床上的青年,很快坐了起来,背对着来人的方向披上中衣,系上衣带,很是冷漠地道:“父皇,儿臣已经好多了,您没有必要过来……”
那声音很是平稳称得上中气十足,而他坐得背脊挺直,俨然好像脊骨并未受伤,若只是随意一看,确实好像无恙,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过于挺直,声音洪亮之中带着点内虚,这是掩百草特有的功效。
没有回应。
不像乾帝行动如风的步伐。
进来的人甚至很有涵养地把门关上了,而乾帝前来从不会特意关门。
谁……陆放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不安。
阎云柯品着这话,意思赫然便是这次他被动挨揍不还手并不是针对皇帝,所以也没指望皇帝过来,他亲身接触过这青年,知道他身负重伤,那群侍卫第一手就直接弄断了他的脊骨,让他没有办法反击。
气氛好似凝固,陆放系衣带的姿势稍慢,缓了半晌,流畅地转过身来,冷酷的神情变成了难以置信。
“怎么是你?”
他胸口起伏不稳,低垂着头,似乎情绪也不对劲,道:“你怎么来了!?”其实连说话都很艰难,却还是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说着,“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皇宫重地,你竟能来去无阻,太过猖狂,若是被发现……”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阎云柯这才恍然。
“乱臣贼子。”陆放面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凌乱的发丝随意散乱在俊俏的小脸上,却无损清冷矜贵之容,眼角微红,美得惊心动魄。
阎云柯没来由地顿了下。
“我是担心我自己,”陆放额前的长发挡住了面上的表情,他克制住失态,说完这句缓了半晌,而后冷冷地道,“难不成,是你救了我?”
阎云柯不置可否。
陆放一丝感动的神情猝然一收,很是怀疑地道:“你该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演凭空消失吧!我不需要你顺便路过的随手相助……之后我要解释也很麻烦。”陆放的声音已经很哑了,思忖道,“虽然你身法不错,但白日宫中人多,你来得很不是时候,宫中多了不少高人,要不等晚上了再……但你藏在哪儿,你不觉得是问题吗?”
“不巧,正大光明,名正言顺进来拜见,”阎云柯道,“我晚上也不用走。”
陆放眼睛稍稍一亮,终是忍不住咳嗽出声,他按住自己的唇,不动声色地擦掉了溢出口的血迹,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挡住了,道:“看在你我同行一路的份上,夜宿我这里……倒也未尝不可,父皇有事,我的地方暂时不会再有人进来。”
“不用挡了,是我救的你,你的伤势,我已了然。”
陆放一愣,后大怒:“你抱我的时候,顺便查探我的身体了!?”他胀红了脸,多半是气的,“你可知随意查探皇子身体是十足冒犯,是以下犯上,你会被株连九族的吗!”
阎云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只能坐在床上,因为脊骨问题下盘动不得却还在故作强硬,大摆姿态的看似被宠溺实则依旧不受重视的皇子殿下,点头道:“嗯,我挺怕的。”
陆放:“……”
阎云柯不打趣他了,正儿八经介绍道:“实不相瞒,我是新入宫的执教,从即日起,我会在宫中担任执教之位,需要负责几名学生,此来是为了挑选……”
“我吧。”陆放打断道,眸子注视他。
“……”
“你没听我说完,关于资质……”
“我。”
陆放扬起白皙秀颀,道:“选我,我便宽恕你身为臣子,却在皇子殿下面前自称‘我’之罪。”
阎云柯啧了一声,难不成还要他这位三界至尊自称微臣吗,乾帝都没这般虚礼,你请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殿下想被选中,不是应该客气点吗。”
“我?不客气?”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什么人能让他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陆放不怒反笑,咳嗽着说道,“那是你没见我平时待人的样子,况且,我能在在如履薄冰的宫中,安然活到今日,你以为是靠什么?
“靠你自断后路的活法?”
陆放指自己脑子的姿势一顿,道:“你若觉得我一点能耐都没有,那你简直枉为人师!还是别误人子弟了,离宫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如果不教他那还想教谁,陆炤?第一道场那些所谓天骄?想都别想!
陆放道:“实不相瞒,你来迟了,其他有天赋的学生都已经有了执教,你去了也不是唯一,而且你救我回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难道冒着被株连九族的风险,也不想让我入你门下吗?”
阎云柯露出一副慎重考虑的模样:“我不太想收短命的学生。”
“想办法让我活长一点难道不是执教的使命吗。”
……这是太医的使命。
阎云柯道:“我好像只是来执教,并不是来行医的。”
陆放不管他来作甚,道:“总之,我!你都当众救了我,如果不选我,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阎云柯一想,道:“你什么时候有面子过?”
陆放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没有过!尽管我经历了这些,但我,从来没有丢人现眼过。”
阎云柯轻笑出声。
陆放真生气:“我很认真,你竟然敢笑话我!”
“好好休息。”阎云柯面带随意,其实说这么多话对身体负担挺重,但把气发泄出来总比积压在体内要好,没有人被动挨揍能半点火气都没有的,表面上好似风平浪静,但伤势都在体内,不利于掩百草更好地发挥作用,他道,“掩百草虽能止痛、硬化支撑骨骼,可单吃副作用极大,会腐蚀经脉,不过佐以呋星草根一起服用,便能将危害降至最低,服用之后伤势仍在,只是调动修为疗伤恢复如常之前感受不到疼痛,效果可以持续三个时辰……”
此话当真!?
竟然这么懂药剂!
难怪能一闻便知迷药……也难怪服用迷药半点反应也无。
可能没有年轻一辈比陆放更能体会对方在药理上的厉害之。
他常居乾王宫藏经阁,御医院藏书室,查阅古籍无数,却都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方子,尤其是呋星草根,罕见程度不弱于掩百草,但他包袱里便有此物,用来调配迷药的。
谁也不曾想到这两味药能够放在一起用,这若是当真有用,大概会轰动整个太医院吧。
上古药方极致简化的特定效用,对阎云柯而言就像小儿初识字般的最简字,他说完这些,走到门口,回首轻笑道:“明日我会当众选人,在第一道场,以你的伤势……其实不用勉强。”
这是嘲笑吧,这就是嘲笑吧!
“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自称‘微臣’了再走!给我客气点,咳咳……不然我让父皇革了你,我会想尽办法革了你,奉劝你不要惹我!”
阎云柯笑着出门,近乎无声地带上了门。
等他走远,陆放红着眼眶,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都是在他很不堪的时候!
明明是他邀请对方来宫中,对方来了,他这么说,对方肯定不会搭理他了啊……
他只是不习惯把脆弱的一面给人看而已。
原以为自己再次落到这等境地,若是被嘲笑,必定苦不堪言,所以他宁可不见人。
可不知为何,见这人完全不当回事的轻笑,好像在告诉他不用在意恶意的嘲笑——别人再怎么样,那与他何干呢,对于那些人而言,他们的笑点,就是那么浅薄又无知啊……
陆放鼻尖又有些莫名的微酸,很小声地哑着嗓音道,“只有你,其他所有人都可以不把我当回事,唯独你不可以,”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缓缓伏了下来,暗自下定决心,“别走,留下来,我一定要你在我面前称臣,我一定……”
对魔域而言巴掌大的皇宫中,抬眼便是万里晴空,周遭鸟语花香,空气甚好,景色宜人。
阎云柯弯起唇角,一只小黑毛球在他袖中钻了出来,两只状似生气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然后停在阎云柯面上,顿时缩成了两只看不见的小黑点。
可怕,魔尊陛下竟然来兴了……不禁担心起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阎云柯好似想到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对乾王宫执教之事有了些许期待。
“这回的执教究竟什么来头!陛下竟为他暂停‘会武演练’,清空第一道场,不惜怠慢各大古国来人,也要任他选人。”
会武演练乃是九州全境会武的一场演练,尽管不是真正的大会,却是各大古国年轻一辈齐聚一堂,相互切磋的一次非正式的试探,此次定在保守的乾王朝,也是云荒城之事过于夺人眼球,不少古国、古教忌惮又好奇其真正实力,尽管演练之后发现好像不过如此,却也没有太过掉以轻心。
演练场上计谋百出,而乾帝却好似看不穿一般,只为当下的胜利欢呼,而那些赢了的乾王朝年轻一辈们也过分乐观了些。
乾帝压力极大。
眼下年轻一辈齐聚第一道场,有的穿着随意,有的盛装出行,身边家仆神情严肃说着什么,极其慎重,让现场的氛围变得古怪又有点紧张。
“你怎么穿得这般隆重!”步仲被陈易的扮相震惊了。
陈易难得贵气打扮,一脸无奈:“还不是我爹。”
“护国公消息灵通啊!”护国公便是陈易他爹。
“你也不差。”
步仲头戴金丝木冠,脚踩金丝勾边的黑靴,道:“我爹连夜赶回,让我务必好好表现,说这回的执教非同一般,可问他什么来历,他却说不清楚,但我想我怎么可能嘛,总感觉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
“侯爷也如此!你够了……咱俩实力是第二道场数一数二。”
宫中皇子倒还正常,毕竟每位都有不止一个执教,各个穿着一如往常般讲究,但细节配饰上也略有亮眼之处,有的甚至配上的名贵灵剑,除了陆炤相对素净一些,剩下的不知为何都有些紧张,问起来却也都不知道那位执教是何来历。
“只知道好像叫阎泽。”
“名字也查不出特异之处,不是声名显赫之人,也不知陛下为何这般重视……”
步仲和陈易相视一眼,步仲尤其惊讶:“竟然是阎泽前辈,陆放大哥知道吗!”
“为何选在第一道场,既然是陆放大哥的熟人,难道他不知道陆放大哥绝不踏足这处道场一步的么……”
“来了。”陈易眼睛一亮。
“什么……”
“陆放大哥来了!”
但两人往那儿一看,或者说其他所有人都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不由倒吸凉气,都有种惊艳之感。
陆放分明穿得很是随意,而且似乎在哪儿摔了一跤,脸色冷得吓人,浑身散着是人都别靠近的气息,哪怕他才二重境,在场第一道场三重境修士都只得让道。
有让道的第三境修士脸色不好看,小声嘀咕道:“也就在乾王宫敢这么狂妄,在外面谁给他脸,谁知道他是谁。”
“嘘,小声些,惹他的都没好下场,听说就因为想给他查看身体疗伤,但他不配合,太医让死士扣着他,不小心给了他点皮外伤,陛下连斩当时在场的二十多位死士,尸骨都没留下。”
“啧啧,一位死士都很难培养,那是耗费了多少底蕴堆出来的死忠,对他下手就是不给陛下颜面,他忍得了,陛下忍不了,他伤一道口子,所有害他的人不死都得半残,实力再差,奈何受宠,后宫嫔妃都没他能争宠……”
“有点理解陛下了……就看他这样子,连我都有点心惊肉跳。”
“你不对劲!回神吧兄弟,修真界还是强者为尊,不要被表象所惑!”有个满脸麻子的青年坚持道,却完全挡不住别人前仆后继猎艳的目光。
“可不管怎么说,他能来第一道场,就挺不错了……”
陆放走路虽还算平稳,但衣袍上的泥点就像泼墨之画,无损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就连他沉着脸面庞也过分清丽绝伦。
这位皇子殿下哪怕实力一般,可当他面无表情地往那儿一站,行走间的姿态无意间显露出的那股气质,都有着皇族子弟与生俱来的矜贵,唯有他的那份矜贵就像千锤万凿打磨出的珍宝,于光下,众目睽睽之下,散着追魂夺魄的光芒。
明知他实力不济,本不该佐以视线,可视线却很难从他身上移开——长得太好,个性太绝,一身傲骨浑然天成,不可一世,不可侵|犯。
所以哪怕是那般看重实力的皇帝陛下,一旦觉得他好,便挑不出他哪里不好,哪怕他再折腾再傲慢,再无理取闹,再怎么任性妄为,皇帝陛下对他的要求,好像只要他活着,就能打从心底里疼爱他。
“放儿竟然进了第一道场!好好好!”高楼上的乾帝侧身探向道台,在刘敕及一众大臣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中,笑盈盈地道,“并无人提醒他,他却愿意踏足此地,放儿果然有眼光,随朕!但他的伤势……”
众大臣一阵无言。刘敕道:“陛下,听太医说只是皮外伤。”
“什么皮外伤,朕看他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的骨头有问题,那个庸医,该罚!”
刘敕摸汗。
乾帝见陆放的表情,见他那身泥点,又心疼起来,道:“朕派去侍奉他的人呢,怎么都不在他身边,他那般傲气,难得有心循规蹈矩地来道场任执教选,怎么能当这么多人的面穿这样脏的衣袍,若是又被不长眼的人嘲笑,甚至欺负了怎么办?”
刘敕有种捂脸的冲动,不是太医不想治,而是殿下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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