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外不知何时起了浓雾,城主府的灵翼坐骑发出不安的嘶鸣。
“夫人要回府,还望诸位尽快跟上,城主府的灵禽已在湖上等候。”
但见那面部缠得像粽子似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城主夫人弱柳扶风般,朝着老城主的墓碑参拜了下,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她的手生得极好,头部的轮廓也极为秀美,哪怕整个头缠了起来,也无损妩媚的气质。
阎云柯抬眸望去,林中灰蒙一片。
那杀气来得迅猛,退得也极快,但并不是收敛后瞬间消失,而是平铺开来。就像滴墨如水,均匀地融入到四周。
而那城主夫人说要走,其他人见此地到处都是墓地,边走边看也都跟了上去,嚷嚷着若无灵禽代步,到时候回去还得越过这片湖,而为了确保墓地的安宁,湖里不知放了多少凶物鱼种,基本杜绝了掘墓的可能。
“你让我帮你?”
陆放说好打算撬棺便留在原地,未曾想,陆炤也留下没动,见他不动便靠了过来,陆放听完后,表情很是古怪:“你竟会破天荒求我帮忙,应该没好事吧?”
陆炤生性俊朗,笑着道:“若你能帮上忙,求你又何妨,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无法保证,他听到了。”陆放下巴抬了抬,示意旁边。
阎云柯一脸无奈,这人非要在他耳边说,硬不让他避嫌,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听了。
“你想办法把徐夫人留下。”陆炤道。
“徐夫人?”
“老城主新续弦的夫人,姓徐,名徐慕央,按辈分应该算是我母妃的……算了。”陆炤对最后这个称呼很是难以启齿,当然最难启齿的是跟陆放谈论这个。
“怎么个留法?”
“无论用什么办法,别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阎云柯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无论用什么招都行,也无论死活,陆放的那些招数,陆炤知道吗?身为兄长丝毫不加规劝,还推波助澜?
“你想做什么?”陆放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徐夫人不走,城主府上其他人也不会走,都留在这儿,他怎么撬棺救人?
“你不需要知道,若你能办成这件事,回宫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至少我不会为难你。”陆炤心里很冷,陆放的胡作非为,因为无权无势最多不过膈应人而已,成不了大器,他已经安排了死士埋伏在这附近,不打算留城主府的活口。
陆放不喜他当着阎泽的面给自己难堪,但又不能让阎泽就这么走,否则很可能对方一走就此分别,于是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是我说了算的吗,你确定不是来找茬的吗。”
陆炤半开玩笑似的认真道:“我是在给你和我握手言和的机会,难道你不觉得和我作对,甚至拿我当对手,太吃力了吗?就凭你这……”他笑着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虚张声势……”,阎云柯闻言不由抬眸。
其实是陆炤厌倦了,这人分明跟他不在一个水平,不过是因为样貌出众了点,总被拿来跟他比较,实在太抬举对方。
陆放的冷傲仿佛生在骨子里,自幼哪怕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如此,所谓的虚张声势,根本不存在,他是无言以对。
“感到为难便不必答应,”阎云柯是时开口提醒陆放,“毕竟城主府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城主夫人对你并无歹意……”最关键是城主夫人体表并无魔气,对付她非但不能缓解陆放身上魔气缠绕的现状,还会变本加厉,再者,这位城主夫人,他有熟悉之感。
“谢了,”陆放听到他的声音便冷静下来,面上却还是很冷淡,“陆炤,你随意就好。”
陆炤皱眉道:“父皇有令,谁助我成为云荒城城主,谁便是此行的功臣,我给过你机会,是你拒绝,那就这样吧,你让我很失望。”
陆放道:“你一点也没让我失望,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陆炤朝着阎云柯点头见礼,说了声“告辞”。
待他走出一步,阎云柯听到了他的传音:“奉劝阁下离陆放远一点,他心术不正,在乾王宫人人皆知,方才他给你菜里下药,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下药能下到这么多人知道……
阎云柯看向陆放,只见这青年沉默数久。
“棺材还要开吗?”阎云柯问。
“开,我答应过你。”陆放道,“而且我也想知道里面怎么回事。”
阎云柯道:“但棺内清气全无,开了也无用,而你身上现在已经有了层薄薄的黑气。”说完又加了句:“不只是你,其他人也有,抬棺材封土的人身上更多。”
陆放到底还是有那么点在意,道:“陆炤呢?”
“他身上原先便有一点清气,现在清气稍微稀薄了些。”阎云柯注意看他的表情。
薄雾渐渐弥漫开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掺杂其中,在鼻尖萦绕,有点像果香,又像木香,掺着丝丝情糜之意,好似情人的手在抚摸着下颚与面门。
阎云柯陡然想到在哪里嗅过这个香味,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直冲脑海。
人间怎么会有软神香?
人间拥有软神香木的不该只有那一个人吗,而且那人所在的地方,岂会是这进出不过三阶修士的普通小城?
“你怎么了?”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陆放也注意到了。
“屏住呼吸!”阎云柯道。
“屏住呼吸也还是能闻到。”陆放传音道,“这股香味好像在身体里扎根……”
阎云柯眼里有一丝异色:“你说得没错,身体里扎根,以魔气为食。”
前面似乎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香甜之气中多了丝血腥味,有人在暗中伏击,他感知到的那抹平铺开来的杀气,果然是不只一人伏蛰在这雾气之中。
“开棺!”阎云柯怀疑这座城城主的真实身份,甚至那跳动的心脏似乎是在引诱他。
“什么?”陆放道。
“现在开棺。”阎云柯想到那只柔荑般的手,脑子里有个惊人的念头,急需证实。
陆放将信将疑地抬起手掌,准备调动灵力。
地面一阵震颤,原本封棺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隙,土壤朝着两边倾倒,那棺椁竟然自行朝两边裂开,露出最里头的铜棺。
陆放伸出双手,讶异地道:“不是我,我没动。”
“行了。”阎云柯亲自来了。
铜棺豁然洞开。
阎云柯瞳孔微缩,陆放大吃一惊。
一位面容年轻的白发男子安详地躺在里面。
陆放还以为看错了:“不是老城主吗,方才躺在灵堂里的就是老城主……”
可是一眨眼,那白发男子近乎完美的面容化作飞灰,寿袍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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