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儒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边的绸缎。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又无力地垂下。
窗外的阳光透过棱窗洒进来，屋子里一片寂静，高儒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他还未曾被病痛折磨、未曾被命运捉弄过的时光。
“父亲……”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曾经……不是这样的。”
“至少，在我参加八荒仙会临行前，他还是正常的，”同样是述说过往，隔着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却遭受了重大的冲击，他这会儿，是真的不藏一丝一毫的私心了：“但据我三姐所说，一切从我离开的一个月后，父亲从荒令上会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终日待在地下室，出来的一会里，眼下乌青，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三姐不放心，于是劝说父亲，可这不劝说还好，一劝说反倒激起了父亲的不满。那天，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据三姐所说，就跟被下了蛊一样，不分黑白了。”
“后来，我归了家，过完生辰后一病不起。父亲明面上是为我看病，可实际上只是吊着我一口气而以。一开始，我还并未发现，但一位故友途行此处，为我看了此病，发现我已魔气入体，活不久了。”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他端起矮几上的水，咽下几口，缓了一会后，才继续说：“后来，因为生病难以下榻，我将此事告诉了三姐，让她疑下心，多观察父亲些。不久，一个深夜，三姐带着伤来找我，她看了我很久，最终涩着嗓子说：“父亲与魔做了交易，用全城百姓的命，滋养它，最终为了复活母亲。”
“而我，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桑榆注意到，高儒在提起全城百姓时，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但提起他自己时，只是轻描淡写，轻飘飘的，仿佛他自己的命，一点也不重要。
“父亲要用我的身体，作为那魔的容器，它生，我死。”
“知晓父亲的计划以后，我与三姐做出了一些手段，至使城门处的那阵，无法全力运行。全城百姓，便一直安然无恙，不过到底是缺了一丝丝魂魄，但对于性命来说，无伤大雅。”
咳…咳……
高儒突然咳嗽几声，他慌忙拿起手帕，不过几声咳嗽，白花花的手绢上，便洇上一圈圈红，分外惹眼。
高儒只看了一眼，接着抬头，冲关心的桑榆抱以温柔一笑，摆摆手：“不碍什么事。”
在桑榆皱着眉退了一步后，他缓缓开口，继续道：“我便也因为阵没成功，借此偷活了这么久。它吸食够了魂魄，便日益增长，到如今就即将占领我这幅身体了。”
说到这里，他扯起泛白的嘴唇，温柔的看着他们笑：“幸好，你们出现了。我和三姐的计划，终于一定能成了。”
“刚得知父亲计划时，我想过，直接和他同归于尽，免得一些无辜之人惨死。但三姐流着泪劝我，说也许有别的办法呢。”
“也幸好，那时我没理智思考全程奇怪的点。但三姐有，她说父亲一向憎恨魔，怎么会与魔作交易呢，而且他之前明明是个为百姓考虑的好官啊。”
“是啊，之前。那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那场荒议会！”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才有了起伏，他盯着桑榆，一字一字咬着牙说：“有人布了这局，我、我父亲乃至青阳城全城百姓，都不过是那人棋局中的一环。”
“我比须等！”
“而现在，我等到了。”
桑榆终于明白，她一直在高儒身上模模糊糊看不清的是什么了。高儒的心中装的不止是他的家人，他眼中有抱负、有热忱、更有世人！
他是位，不拘泥眼前，遥望大局的人。
他同父亲同归于尽了然后呢，那只能解决一时，这件事没人知道，那么没有他父亲，也会有别人。
而他能做的，不过是等，在他消亡前，传递好烛火，直至，这点原本微弱的烛火，可以照亮世间任何地方。
而他口中等的是谁，不言而喻。
“恕我冒昧问几句。”清润如泉水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房中，出了声：“第一、那阵我看过，外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就是三阴阵没错，这点想必我身边这位桑榆小姐也赞同。但以你一位剑修，连府都出不了，如何能做出这样外表无样，但内里损阵的事情的？”
桑榆发现，她好像总沉溺进情绪中，以至于她确实不如段怜理智，他好像总能够轻而易举点出话中的漏洞，将她从情绪中扯出，回归到现实里来。
在高儒要开口解释前，段怜眯了眯眼，紧盯着高儒，似乎不愿放弃他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他又问：“第二，你怎么知道，你能等到我们？”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
桑榆也看着高儒，等待他的回应。
而高儒只是垂了下眼，无奈的说：“抱歉，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是有人帮了我。”
“是你那位途径此处的朋友？”段怜抓住字眼，立马问。
高儒否认：“不是，我那朋友只能算作媒介。”
“行，”段怜冷哼一声，像是被天机不可泄露几字给气笑了，他也不执着于知道，懒懒的举起手，作了个三来，道：“第三，既然是在等我们，那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不说，非要等到现在？”
闻言，高儒苦笑了声：“你们也知道，我体内的魔快要控制不住了，他现在能听到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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