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出,殿内众人均是一凛。楚绢身为翰林学士,一开口便跳出了后宫争斗的层面,直接将此事定性为一场政治阴谋。
皇后眯起了眼睛,她欣赏楚绢的见识,但也警惕她的话语。
“依你的意思,秦婉儿是无辜的,我们都冤枉了她不成?
楚绢摇了摇头,“秦小姐御前失仪乃是事实,幕后就是有再多的阴谋算计,也不会是有人拿刀架在秦小姐脖子上逼她的,秦小姐的确是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惹出祸来。”
这番不客气的话一出,在场的年轻贵女纷纷以帕掩面,忍不住笑了起来,秦婉儿的脸色更是五彩缤纷。
楚绢继续说道:“只是,秦小姐与五皇子殿下的婚约,是陛下金口玉言所定下,乃是联结功臣秦家与皇室的重要纽带。若此时将秦小姐治罪下狱,一则寒了五皇子殿下的心,二则等于将秦家推向了对立面。无论幕后之人是谁,他一定意在损害国家利益,臣以为,万不可使此人如愿以偿呐。”
皇后眸光沉沉地看进楚绢清亮的双眸,在场其他人不知道,她却清楚,楚绢一开始是被皇帝怀疑臣幕后黑手的。
但,她在洗清嫌疑后却并没有躲得远远的,而是勇于陈词利弊,劝她不要仓促处理了秦婉儿,而是要深挖这件事幕后的真相。
皇后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本宫和楚绢有要事相谈。“
在场的命妇贵女们都察觉到皇后接下来要说的事恐怕涉及朝政,当然不敢留下,纷纷跟着嬷嬷们离开了。
凤仪宫内一时间只剩下皇后、楚绢、秦婉儿并几个嬷嬷,秦婉儿听到楚绢替她开脱,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皇后低声道:“你刚才说的有道理。那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了断?”
话里话外,似乎像是很信任楚绢的样子,实则只是这些上位者惯用的手段罢了——意见都是底下人提的,他们只是被说服,所以接受了建议,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与他们相干。
侍奉长公主数年之久,楚绢早已熟练掌握和这种巨婴上位者交涉的诀窍,因而明知道皇后在给她挖坑,还能云淡风轻地轻笑道:“既然幕后之人想看到秦小姐与五皇子殿下婚约解除,那娘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以秦小姐作为未来儿媳需要严加管教为由,将秦小姐置于您的掌控之下,严加看管,使其与外界隔绝,或可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臣建议,可将秦小姐送入宫中静思苑幽禁,派专人看管,对外宣称其染病需静养。如此,既可保全皇家体面,给五皇子殿下一个缓冲,又可麻痹对手,静待其露出马脚。”
这番话,句句在理,处处以大局为重。既点明了严惩秦婉儿的弊端,又提出了更高明的政治解决方案。
皇后沉默了许久,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楚绢见皇后纠结的神色似有松动,再进一言:“此事关乎社稷安稳,还望娘娘三思。”
楚绢的身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不是一个需要乞求皇后开恩的宫女,而是一个能与皇后共论国事的朝堂重臣。她的政治素养和决策能力,经由数年科举锻炼而来,又在侍奉长公主府的日子里饱经磨练,过往的一切经历都为她的话语加码,使得皇后最终选择信任她的建议。
她缓缓坐回主位,脸上恢复了帝王家的深沉与威严。“楚爱卿所言有理。”皇后朝楚绢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楚绢的话,“此事的确有蹊跷,不可轻举妄动。”
她转向那两名嬷嬷,冷声下令:“将秦氏带下去,打入静思苑,严加看守,没有我的懿旨,任何人不得探望,亦不许她自戕或伤及自身!”
“是!”嬷嬷们领命而去。
一场眼看就要血流成河的清算,被楚绢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为一场不动声色的政治围猎。
皇后看着楚绢,眼神复杂,既有赞赏,也有忌惮。她开口道:“今日多亏有你。你既有如此见识,栖于一座小小公主府实在屈才,若你入宫,往后为我协理六宫事务,我便不必事事躬亲了。”
楚绢心神一凛。
皇后这番话看似是橄榄枝,其实是包裹着糖衣的阴毒试探,试探楚绢是否有向上争宠的心思。
假若她敢暴露丝毫进宫的想法,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楚绢沉声道:“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可是,长公主殿下不会允许微臣接近陛下的。”
皇后眸光幽深,似有锋刃藏于其间:“哦?是因为她不许,而不是你不想?”
楚绢语调平静地说:“微臣不想因为一点虚假的希望而丢了性命。”
皇后看着她笔直下跪的身姿,轻笑出声。
“难怪谷饮岚那么喜欢你,你这么聪明灵秀的孩子,一定为她办成过许多事。”
皇后轻声问楚绢:“当年你伯祖母给你求了三道懿旨,我一道,太后一道,谷饮岚一道。你为什么独独选她?”
长公主谷饮岚虽然看似大权在握,可她毕竟出宫开府,在她手下的人,爬得再高也只是执掌一府之事,哪比得上宫里的女官尊贵?
楚绢坦然回复:“因为微臣不愿入宫。”
皇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眯起了眼:“你今天经历了这些事,想必也对谷饮岚有些怀疑吧。后悔吗?”
楚绢跪在地上,声音认真,一字一句:“此生无悔。”
皇后顿觉索然无味。
她嫁给了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做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数来已有三十余年。
可她花了三十余年,在别人眼里,始终比不过自己出宫开府的谷饮岚。
不只是权势的差异,她们的权势归根结底都来自同一个男人。而是谷饮岚有她的自由,皇后一样也不能拥有的自由。
若她是楚绢,只是一介辞官太傅的侄孙女,她会选皇后的女官还是长公主的女官?
皇后想啊想,发现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她从没体验过这么卑贱的身份。
真是……无趣的人生啊。
事情了了,皇后挥挥手将殿内其余人也赶了出去,只让一个老嬷嬷留下伺候她午睡。
楚绢缓缓退出凤阳宫,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秦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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