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信步在去往顶楼的路上，皆是不语。
长廊里的窗半开着。正值黄昏时分，嫣红的云铺满了大半天空，与悠悠碧水相接。一半晚霞千里，一半碧绿城郭。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规律的脚步声也终于停下。夫妻二人默契的站在烛火旁，将那封还没捂热的家书燃着。
棕色的纸张化为灰烬，但内容却被熟记于心，羡仙问道：“你说骠骑大将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白锦笙拭去飞到羡仙衣领上的灰。摸了摸壶壁，确认茶水还没凉后，将倒扣着的茶杯正了过来，斟了两杯茶。“曾听闻骠骑大将军仁义忠勇，虎胆龙威…至于本人是否和传闻中的一样就不得而知了。陛下御人有术，知人善用。想来这位大将军应当是友而非敌。”
“白锦笙…其实向父亲寄信之时，我并未想到此事会惊动陛下，也没想到陛下会为此传信骠骑大将军。所以…江南之事究竟复杂到什么程度呢？我拜托你如实告诉我，千万不要打着为了我的安危的幌子，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既然来了，就不想当一个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糊涂虫。”
椅子被拉开，白锦笙坐下喝了口茶，润一润喉咙，遂开口道：“夫人少安毋躁…还记得我们此行所为何事吗？”
羡仙不知白锦笙为何问这样的问题。稍稍思考一下，回答道：“…明着是查明贪污腐化真相，协助梁安抚救济灾民，暗是削弱三皇子羽翼，以及马衡一行人的势力。”
“不错。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在小居钱塘，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少年老成的定北侯仰首，似看窗外天色，也似观览整个江南。“江南富庶，说是大越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试想，百年之后，新皇登基为帝，可国家的财库命脉却掌握在外人手里，那这皇帝位子还能坐的稳吗？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当今圣上也不例外，为了太子顺利登基，说是煞费苦心也不为过。”
“三皇子李凌峰势力庞大，岳丈是江南郡守马衡，舅父是手握兵权的太尉魏荣。钱财和兵力皆有，有这样的儿子，纵使他是手握皇权的陛下，也会夜不能寐啊。”
“我原先以为陛下暗示我来江南，是为了让我替他铲除马衡势力，但现在看来更像是设法让我顺其自然的加入太子阵营。一旦我附属于太子党，那么我的岳丈，深得民心的孟丞相自然而然的也成为了太子的人。如此一来，太子党势力就会大增，有与三皇子一较高下的实力。”
“夫人可还记得，当初陛下要我去刑部挂职？”
“记得。”
“刑部侍郎严瀚文正是太子表哥，他对我关照有加，说是面面俱到也不为过。如此恩情我怎能不挂怀于心？”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或许，在我见到他老人家的第一面，一切都早已注定好了。”
羡仙心下了然，白锦笙的意思是，陛下要培养他成为太子得力的帮手。而他来江南也并非什么偶然。
但令羡仙感到不安的是，她意识到：所谓的灾情无非是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的党派之争的遮羞布。而一切的背后都是官僚阶级为自己谋利的手段而已。
救济粮失踪的真相大家都知道，但真相也似乎不那么重要。真正的受害者似乎只有正在受苦受难的灾民。
羡仙叹了口气，茶水的凉意顺着喉咙到达肺腑，此刻她略显迷茫。陌生，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陌生。她原以为白锦笙告诉她的会是钱塘的灾民安抚了多少，疫情治愈了多少…没成想听到的全都是争权夺利的事。
那白锦笙是怎么想的？他是否被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富贵迷晕了眼，置正置身水火的百姓于不顾呢？
张了张口又合上，最终还是没直接询问：“说不定当初梁炽派人上禀陛下江南灾情的帖子是陛下自己派人拦截的呢。这样一来，没得到朝廷救济的梁炽便会回京大闹，陛下就能够借机派你使往江南…”
羡仙看向白锦笙，不愿意错过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终于，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他下旨成全我姻缘，赐我兵权，让我于北疆大展身手。凯旋后对我多加关照，来江南又为我打点好了一切，说是煞费苦心也不为过…帝王用人谋事本是常情。陛下愿意次次提携我重用我，我当然要为他效犬马功劳，誓死追随。现在的一切，无非四个字，时也命也。”
听着对方的侃侃而谈，羡仙却无法感动身受的替他高兴，只问道：“你方才说皇帝之举是为制衡。你为陛下效劳，自然是要平衡这两党的关系的，那马衡呢？他为非作歹这么久，你就要放过他吗？”
听出了夫人语气里的不满，白锦笙不徐不慢的将羡仙杯中已经凉了的、还没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提壶倒了一杯热的推至羡仙跟前。
做完这些，才开口道：“马衡父子贪污腐败，欺压百姓，夫人你也在马祈安那里受了莫大的委屈，此仇不报，何以为君子？”
瞧着羡仙微蹙的眉头，一脸认真的模样，白锦笙觉得可爱，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讲道：“我必当竭尽全力，为百姓，为陛下，为仙儿讨一个公道…至于马衡一行人的命数如何，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羡仙不似白锦笙出身低微，看重权利地位。于她而言，黎民的安危才是当下最重要的。所以当白锦笙表明忍战对待此事的态度后，她才能确定和眼前人的目的一致，心中才有了底。
心结已解，心情也好了起来，遂将方才白锦笙续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不忘将茶杯再递过去，说：“劳烦夫君再倒一杯。”
……
自打白锦笙来了以后，嫣竹就识趣的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楼下的客房去，给侯爷和夫人留些单独相处的空间。
不料第一天晚上内急出门之时，就迎面撞上了准备住她隔壁的侯爷，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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