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阳节如期而至。
苏绾穿翡翠烟罗绮云裙,外罩泥金撒花褙子,窈窕姽婳,立在树荫底下。无霜一身绣衫罗裙,捉裙跑向街角,摇手雇辆马车。
二人钻进车厢,放下帘幔。车内拥挤,白酥手臂半搭窗台,青岚轻轻吹动帘幔,内层青纱撩拨脸颊,有一丝丝痒。
“小姐,等下见了姑爷,千万解释清楚占卜缘由,莫教姑爷认为小姐贪心。”无霜忧虑的小脸皱成一团。
无霜正值及笄之年,比苏绾小二岁。自苏绾进苏家起,就做贴身使唤丫鬟,处处尽心尽力,同苏绾拧成一根绳。
苏绾抚摸无霜发髻,柔肠百转千回。
“你不必担心,等我处理完这些琐碎,咱们就离开苏家,去云南大理,我听说那里是世外桃源,仙境人家。”
“真的吗?”无霜一听,眸子陡然亮了亮。
自从那日被大少爷堵进房里强迫未遂,无霜一天都不想多待在苏家。尤其最近听说苏绾被扎针,再也没有比苏家更恶毒的主子。
迫切想逃的心情,甚至大过于对小姐出嫁的期待。假如温侍郎并非小姐的良人,那么也别指望他能救她们出水火。
无霜如此想。
马车停泊醉仙楼,苏绾外罩黑纱帷帽,遮挡绝美容颜。店小二笑脸相迎,引领两位姑娘趸上二楼雅间。
酒楼装饰格外考究,四壁张挂彩绘,花木扶疏,蝴蝶翩跹。内部空间宽敞明亮,雕花木柱耸立,桌案座椅全部采用上等红木。
京城的公子哥没事都爱来此地消磨空暇,常常三五美人作陪,谈笑风生,摇曳步入楼阁,好不风光得意。
房间位于二楼西边尽头拐角,布置清新雅致,堂前置一扇梨木落地屏风,下托披水牙子,上绘《西厢记》,人物刻画栩栩如生。
屏风后有木榻,榻上摆炕桌,方便食客聊天歇息。另一侧正对门处设红木圆桌,伴四只圆凳。
苏绾故意来得早些,她环顾打量房间布局摆设,圆凳略微有点硬,坐上去硌得慌,得备些软物。
不知是不是心魔作祟,自从体内被刺入七根银针,苏绾便生出一种怪癖,浑身靠不得硬物,否则针刺入骨疼痛。
无霜下楼找掌柜的讨要褥垫,她踮脚伏在柜台,手指比划形状大小。
忽然眼角瞥见,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石青色衣褂,步伐稳健走来。
糟糕,这人怎么来了?
无霜欲上楼通知苏绾,已是来不及。她悄悄藏进柜台后方,惊得掌柜的龇牙咧嘴。无霜忙低声嘘他,手里晃悠一两碎银。
老天保佑,千万别坏事。
苏绾摆一壶糯米酒,两腿搭在塌边,手肘支在炕桌。五月清风自窗格钻入,吹得她慵懒困乏,昏昏欲睡。
冷不防一阵浓郁的雪松气息扫过眼角,她垂下螓首,轻揉眼底。
“怎么?有胆子赴别人的邀约,却没胆子见我?”
熟悉冷漠的声音,瞬间敲醒苏绾。
该死,怎么是他?
苏绾不敢抬头看他,她不该在此时此地,跟此人有任何交集。
先不说温如初控制欲极强,未经他许可,不许苏绾同任何陌生异□□流——他称之为“不规矩的搭讪”。
单从她自己来讲,几日前专门递过去的请帖,被对方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让她有何颜面再见他,尤其还在醉仙楼!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不过是来打声招呼,就像普通朋友之间问安。
黄雀风不徐不燥,吹拂长裙摆动,似锦鲤碧湖游弋。恰时鱼尾游过一弯,拍打浪波荡漾,扑了岸边人一脸清凉。
男人饶有兴致地负手观望,外人看来,倒像驻足湖边赏鱼的公子,下一刻便要脱口而出诗词歌赋。
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是那不露声色的渔夫,潜伏隐匿深林,专为捕捉水中鱼儿而来。
苏绾等待许久,也不见对方主动破冰,只好硬着头皮试探道:“这么巧,竟然碰见时将军。”
“巧么?未必。”男人负手睇着她,冷冷道:“你不是做局要请我?”
没头没脑一句话。
苏绾低头思了一瞬,上一次她说要请他吃饭,还是纳征之日在后花苑。
佳人笑道:“为感谢将军救我出囹圄,奴家是有心邀请,可惜未得抽出空闲递送请柬,奴家择日再做东请你。”
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石青色衣袍一甩,一屁股坐在对面,两手交叉环抱胸前,“择日不如撞日,你要谢我,就在当下。”
那股子清冽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刺激苏绾心神恍惚不宁,只想赶快摆脱他。
顾不得礼仪,佳人举手指向门外,急道:“今日不可,我约了别人,一会儿就来了。先去忙你的,回头我加倍补偿,好不好?”
“不好。”男人如山般岿立不动,耍起无赖,“就要你今日请我。”
他拎起桌上酒壶,斟满青瓷酒盏,潇洒举杯一饮而尽。石青色丝袍沾染星点酒气,越发衬托出快意恩仇江湖豪侠模样。
苏绾却似寒冬腊月冷水灌顶,“时将军真会说笑。”苏绾端正身子,将泥金褙子拉紧,“不瞒你说,奴家约了温侍郎,怎可能分身招待将军?”
“那又如何?”时枫摩挲青瓷盏,端详杯面烧制花纹,意有所指,“今日约我,明日约他,日日进斗金。”
“一杯薄酒下肚,钱财滚滚而来。仙人跳不就这点伎俩?”抬眸睨了她一眼,“还是说,你的手段不止如此。”
苏绾见他越说越离谱,方意识到对方有备而来,只是不知他手里攥着何样筹码,竟然不惧被温如初撞见。
佳人娥眉微蹙,起身欲逃离,“你喝醉了,奴家叫辆马车送你回去。”
“你逃什么。”男人大手扦住雪腕,嘴角挑衅似地一抹,“叫本将军开开眼界,娼妓的本事有多大。”
“看看假宝蟾与真宝蟾,谁的身子更香软。”
他一脸霪邪,满嘴龌龊,眼神佻达不屑,甚至扯出那两个字眼,听得苏绾拳头握紧。
她用力挣脱手腕,揉搓泛红肌肤,“亏我还敬你是威风凛凛大将军,翻来覆去折辱我一弱女子,有什么意思?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敢做不敢当?”男人嗤笑一声,怀里掏出一札纸头,并一块碎银,丢到她面前。
苏绾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她交给文竹的五两银子,叫他去春月坊买□□“合欢散”,那张纸头就是单据凭证。
这些东西怎会到他手里?
时枫似笑非笑道:“你可知,合欢散乃兵营首要违禁物?那些不要命的大头兵,偶尔会去骚扰平民百姓,合欢散是最好用的手段。只需一捻,管教妇人四肢无力,身子骨软成一滩泥,任人摆布。”
翻手回转,四两拨千斤,男人慢悠悠道:“你觉得,本将军会不会发现,你的这点鬼蜮伎俩?”
下春药被人抓住证据,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加厚颜无耻的女子,苏绾瞬间觉得“娼妓”二字,倒有些实至名归的意味。
苏绾咬咬牙,硬着头皮反驳道:“青天白日,你不要血口喷人,上面可有我苏绾的印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睇着她,恶狠狠道:“五天前你派小厮文竹去春月坊,找一个叫石头的相帮,从他手里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购买一包合欢散。还想狡赖?”
苏绾心内一凉,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对方严密监视下。之前在天桥底下,他也曾说过,暗设眼线盯梢她。
这男人太可怕了。
“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再敢危言耸听,我就喊救命。楼下这许多双眼睛盯着,看你能把我怎样?”苏绾又羞又恼,走投无路,只好亮出女人天生的护身符。
“混账东西。”
男人瞬间被激怒,大手揪住苏绾的衣领,像拎小鸡子猛然提起,狠狠揿到身后坚硬如铁的墙壁,硌得苏绾浑身针刺般疼痛,忍不住小小呻吟,“哎……”
酥麻软音传入耳际,刺激男人的神经,他眼眸一沉,“给脸不要脸,还敢勾引我。”
“你是不是对‘仙人跳‘有瘾?一次又一次勾引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男人越说越狂躁,恨不得折断红颜祸水的脖颈。
“我没有。”苏绾咬着嘴唇,恨恨吐出几个字。
“还敢犟嘴。”男人气得脸色铁青,攥起铁拳竖立半晌,又不甘心地放下。
苏绾掀眸凉凉望着“冷面阎罗”,悲道:“怎么不打?打啊,打死我才算解恨。”
“你这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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