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云谣集》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阿僮抬手伸了个懒腰,站在熹微的天空下。
没想时间一晃又进了榴花照眼的五月。
她侯在德香院里有一会儿了,侧过身见小阁里的姐姐还在闭眼静坐中,不敢出声打扰,便开始低头研究身后的一片灌木树林,开着白花,香味清淡,还挺雅致。
这里是城外的兴国寺浴室。
头两年她随姐姐刚进京时还没有自己的住所,这里的普通僧舍为羇旅之人提供客房,所以她们曾在此寄主过一段时间。
后来待姐姐发现浴室之南的古阁里有达摩西来六祖画壁,她便经常来此冥想常坐。之后就算她们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住所,这习惯也没改变。
姐姐经常趁天未亮便出城来这里坐坐。
阿僮不知她为何如此,她只知道如果能正巧碰上归寺的老住持汶师的话,那她还能借着姐姐的福尝到一碗汶师亲手碾造的建溪茶。
那味道,特别甘甜,每次喝完都能让她忍不住回味很久。
少时,娘经常抱着她哭说她命不好,那时的她也听不懂娘的意思。等后来她终于大到能给下地干活的爹娘送饭时,家乡又遇上水患,淹了庄稼。
有段时间身穿官服的大爷经常带着枷杖来家里要米,说她家还没给够前年欠下籴米,交不上就把爹爹打的浑身是伤。
她家种粮,可她从小没尝过那东西的味道。粮食产下,爹娘都小心翼翼的筛选上交,就算不符官爷要求的,爹娘也会拿出去换些别的东西。
她还记得那年连月的暴雨不断,水都积在地里。后来村里开始有人被官爷打死,大家纷纷弃家逃亡。他们一家三口随着流民的队伍一路走,她只记得越走越冷,再后来他们遇到了昏在路边的姐姐。
爹当时决定要带上姐姐时,她还特别高兴,心想终于能有人陪着她了。之后,她便一直盼着他们能再有个家,多臭的东西她都能吃,只要一家人能好好的。
盼着盼着,他们终于随着流亡的队伍进了城。那一年,家没盼到,因为进城的第二天爹爹就把娘和她连着刚救醒的姐姐一起发卖了。
再后来,姐姐碰上了韩官人,开始唱歌。
姐姐从来不和她说她的过往,可阿僮却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
只要姐姐一开口唱歌,她便能想到小时的家乡。那时的河水是甜的,大大的阳光下,粮食金灿灿的长着,娘会走出矮篱大声喊她回家吃饭。
阿僮笑眯眯地站在一片老枳树林旁。她身边白色的花朵围起小阁,散着幽香。
阁中,梅落烟睁开双眼,刚一转头便见此番场景。
第一缕阳光破晓而下射进小阁里,照亮墙上笔力雄健的几字 — 尘垢能几何,翛然脱羁梏。
她会予此心,拊掌一笑,才又起身冲外道:“阿僮,我们回吧。”
汴京的东水门外七里,立着一座虹桥。
穿城河道有四,但只有运输东南之粮的要道汴河,自东入城时会先穿虹桥而过。
故而,天刚萌萌亮,虹桥四周已一片喧阗。
梅落烟坐在桥头市井的文家正店里喝着茶。这家酒店的茶饮点心在五更时最是便宜。店前也会点灯烛沽卖,每分不过二十文。(1)
她自二层的落窗望去。
五更刚过,此时桥上行贩不绝。除了挑着担子的卖货郎外,还有四轮驱驾的太平车正满载箱货赶早入城朝卖。
就在晨曦一片繁忙声中,几匹快马由远及近,贩夫见之无不左右闪躲。
领头的黑色俊马停在文家正店前。
从马上下来的绿衣官人宽肩窄腰,站在一群公吏中鹤立鸡群。哪怕他此刻一脸疲惫,那身矜贵的气质也特别惹人注目。
行人路过时无不向他望去,才知是执行公务的官人正押解什么人进城。
梅落烟放下茶碗,眼神落在那绿衣官人脸上,后又看了看他押着的人。
只见被押之人带着头巾,一身锦丝长袍,脚踏绢帛鞋,正向压着他的小吏骂骂咧咧。
待她看清那人的脸后,沉了片刻,之后唤来阿僮,附耳和她交代起来。
在裴予安拿到抓捕公文后,他决定亲自与开封府捕役走一趟阳武,只是没料到一行人马跑了半夜,拖到凌晨才抵京。他想喝碗热茶再进城,之后便可直奔衙府续查下去。
只是人刚要转身就见一个12、3岁,头梳双髻的女孩向他走来,施了一礼后道:
“官人,我家主子带话,梧桐花已开。”
裴予安一怔,“领路!”
他随人走上二层,来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门口。女孩敲了两下,开门便唤了声:“姐姐。”
晨风微凉,卷起窗边的纱帘,带着一股湿气吹了进来。
裴予安望去时,正好迎上她的目光。
17岁的少女素净着一张脸,那双美目温柔,盛满了笑意,“可是忙了一宿?”
那上调的尾音如少时一样。
记忆里,女孩会在他熬夜过后的清晨跑进他房间,绕过屏风,站在他床边插着腰问:“你又通宵看书了?”
裴予安专注地看着她,刚要回答,却先是一阵咳嗽。
梅落烟把温好的茶盏推向他。此时,阿僮正好在楼下买完洗面水端上来。
“要是不着急进城的话,吃些点心再走?” 她知子陌只要一忙起来便不顾其他,说着从阿僮手里接过水盆放在一侧的木架上。
裴予安见她为自己忙碌,胸中淌过一阵暖流,这种久违的温暖使他眷恋。
“你等我一下。”说罢,男人又转身出了屋。
梅落烟从窗望去,看他和公吏吩咐着什么。一会儿捕吏便押着人骑马离开了。
裴予安再次回屋后,安静地洗完脸,走去她对面坐下。
他抬眼望着对面期盼已久的人,一时间心中涌进无限思绪,乱糟糟的,却不知该从何启口。
梅落烟沉着心思,转向窗外,颇有耐心地等着他问。
四年未见,他会先想知道什么?
清风吹进,一股草木的清香多少安抚了下那颗躁动的心。
梅落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他。
少时的眉眼拉长,嵌在棱骨分明的脸上越发引人目光。
此刻,那张天生的冷白皮上凤目低垂,刚洗过脸后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梅落烟见他一只手随意搭在案上。
他的手非常漂亮,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干净,就是掐白的指尖多少能让她猜出他的心思。
女孩弯起嘴角,说:“先喝些山药粥暖暖胃吧。” 她把碗推给他,“吃完,你有什么想问的再问也好。”
案上的手终于停了,然后男人便听话地吃起粥来。
一时间,房内安静。
两人一案对坐,案上盘盏两副,盘里摆着芙蓉饼、笋肉包、栗糕皆是二人自小吃惯的早食点心。
窗外曲岸垂杨,窗内一案之隔,花香如故。
这一幕简单,可他却足足盼了四年。
裴予安盯着她瓷白的侧脸,停了箸。
有一缕发丝落在她脸颊上,被细风吹起又落下。他抬手想帮她别到耳后,可又怕她觉得唐突,还未来的及动手就听她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下意识蹭着手指,憋了半天才道:“你…一切可好?”
梅落烟笑了。心叹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她瞧见他熬了夜后越加泛白的神色,不愿多说,思及他们押解的那人,不答反问:“你可知你们抓的那人是谁?”
“颜章?” 忽然涉及公事,裴予安愣了下。
“你可知那颜章是礼部郎中的儿子?”
这事裴予安看过颜氏的手实,他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他的户籍、田产,还知道他有个弟弟颜益也是高粱子弟。
“你担心我?”
梅落烟想到筵间颜氏子弟相交之人,再联想到子陌如今的专案,知道这事不会那么简单。“你初归京城,万事还是收着些好。” 她不了解其中利害,事关朝政,多说无益。但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他。
她在关心他。
裴予安垂着眼,压低嗓音问出近日里的纠结,“那晚你为何不来?” 凤眼忽而直勾勾地看向她,继续问:“之前出事为何不来找我?”
梅落烟没有闪躲,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眼前这双狭长的眼中晕起雾气,眼神深邃地压向她。
女孩手指扫了下杯盏,口气随意地问起:“裴国公夫人近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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