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云谣集》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谣女,别走啊!” 韩家门生沈克红着一张脸,拖住女孩不让她走。
“沈官人,请你自重。” 梅落烟脸色已变。
要不是看在他受任于韩行知的情况下,她绝不会与他周旋片刻。
此时中年男子已喝的酒气熏天,他用力拽过她的胳膊,“怎么?看不起我?”他晃了两下,“我告诉你就连蔡相都是寒门出身,今日从九品的小吏明日就能换绯挂银!你一小小女伎,竟敢看不起我!”
梅落烟皱眉,她的胳膊被掐的生痛。
沈克见她痛,更加狰狞地用力拽过她。
这么近距离的看,这张脸真是美得令人惊艳。
他喝了口酒,随即把酒瓶往地上一扔。
想他沈克自幼家贫,可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才子。
当初乡镇里使了全力才托人把他调入京城。
他本以为自此可以平步青云,却不知要想在这汴京升迁那是要拼出身、查课绩、看资历,可要等着叙迁升官那得耗上四十年都不止,彼时他已时年花甲了,还怎么衣锦还乡!
但想要破格提拔,又要有举主推荐。
可这汴京,盘龙卧虎,一年中有人保举等待转官者又何止数千!
眼前的汴京是富贵繁华,可繁华到偏偏容不下他一小小沈克。
男人双眼赤红地瞪向面眼的歌女,可恨就连汴京一女伎都敢如此瞧不起他!
一时间酒气冲头,他举起手臂刚要打下去。
“沈克!” 韩行知从黑暗中走来。
沈克一见来人,踉跄了下,醉意立刻散了一半,躬身喊道:“韩官人。”
梅落烟终于挣脱出来,她不顾二人立刻登上了前面的车。
黑暗里,女孩用披帛把自己裹紧,藏起还在颤抖的身子,对自己说:“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半晌后,车身一摇,韩行知坐到她身边。
马车走向街道,梅落烟冷着脸看向车外,沉默不语。
车行过半,那人才启口:“怎么?怪我?”
“谣儿不敢。” 她早就看见他来了,可他偏偏要站在一旁亲眼目睹沈克是如何羞辱自己的。
梅落烟知道韩行知这是要让她一次又一次认清自己的身份,以此折辱她,要她认命。
可她偏不!
雾茫茫的暗夜里,马车拐入韩宅。
“还在生我气呢?” 韩行知解下披风递给女婢。
烛灯下,站在案前的少女美得犹如一朵寒春下的梨花,明明身陷泥潭,可却有一种干净的气质。
韩行知挂着笑意向她又走近几步。
梅落烟把带有蔡确手笔的丝绢放在案上,冷声问道:“还要多久?”
她后退着,拒绝他的靠近。“你当初答应我的事,还要多久?”
韩行知见状停在案前,不再走近。他拨弄了下左手的指环,翘起一侧嘴角,“我不知落烟这么没耐心。”
“韩官人喊错了,我名谣儿。”
韩行知瞬间被气笑了,“怎么?不让我叫你名,你想让谁叫?” 他摸过案上的丝绢,声色里带上一分警告:“你最好别忘了当初是你求我买下你们的。”
梅落烟一怔。
那年水灾过后又是寒冬,冻死人的暴风雪里有一名下跪祈求的少女。
只要那日她跪下,她和阿僮尚有活过一晚的可能。
之后,她们真的如愿活了下来,可她的膝盖却再也直不起来了。
梅落烟闭了下眼,“是我。但你也答应只要我任你驱使三年,便放我们走。这约定可是你亲口所说?”
那双杏眼里涌现怒意,可却让这张小脸更加生动起来。
韩行知一直知道她有多美,从少时第一次见便深刻印象。
那时他们十几人正在利泽门外的球场打马球。
草场上沙土飞扬,两队人马正在竞逐激烈之际,她袭一身赤红就那么闯了进来,高雅得犹如西京的牡丹,轻易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时他还是一个刚入京的乡巴佬,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孩。
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甚至都忘了身下的马球。他望着她一脸欢喜的冲裴予安跑去,当时他便想这裴子真是好福气。
时隔数年,这朵花已越发娇艳,他也终有能力把她强行留在身边。
“是我。这不时间还没到么?” 那只手又开始拨弄起指环。
“你不想看着蔡确下台?当年梅公的贬谪他可助了不少力呢。”说着,他便凑到她耳边继续诱惑:“我帮你,好不好?”
梅落烟扭过头,敛起所有表情。“不要把我说成你结党营私的理由,小女子承受不起这福气。” 她拿起外袍,“如今我只希望你能遵守当初的承诺,时间一到,便放我们二人离开。”
韩行知伸手把人拉住,“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刚一说完只听梅落烟低哼了一声,原来他正好握在刚才沈克弄伤她的地方。
“我看韩官人是喝多了,谣儿就不打扰了。”说完,她便拿着外袍走出房间。
一阵冷风从敞开的屋门吹了进来,带进一丝化不开的潮气。
韩行知捂嘴咳了下,笑叹自己真是醉了。可是面对她,他有的是耐心等她心甘情愿的那天!
“来人,把这绢丝给三叔拿去!”
深夜,麦稭巷的卢家侧院里,梅落烟斜靠在塌上,默默喝着酒。
房门吱一声从外拉开,阿僮看到地上散着四、五个空了的酒注。
她走上前一把抢了过来,“姐姐,不要再喝了。” 阿僮已经很久没见她喝这么多了。
梅落烟抬眼望向她,咧开嘴傻笑道:“阿僮,你来啦!” 她拍了下旁边的位置。
等女孩坐过去,梅落烟把头轻轻地靠在她肩上,默默诉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又看见子陌了。他离我好近好近,可…他看我的眼神…” 那声色忍不住哽咽了下。
又是这个名字!
有一年姐姐病得昏过去时,她口里便整夜整夜地念叨这个名字,还有她喝多以后。
阿僮抬手帮她把头发别好,见她面色泛红还带着明显的失落,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僮,我刚开始唱歌时,老是奇怪那些官人看起来明明醉了,可又好像清醒着…如今我到是再也不好奇他们是醉是醒了。” 梅落烟伸手抱过女孩,“能醉了是好事儿!是好事儿啊!”
自从韩行知在颍州那场暴雪中给她喝了一口酒后,她便再也醉不了了,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清晰,越清晰就越空虚。
阿僮见她流泪,心里难过得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疑惑的问道:“为何不去找他?”
话音落,几上的烛火跟着摇曳了下。
阿僮就那么看着姐姐垂下睫毛,一颗一颗泪珠顺着她白皙的面颊向下划去。
姐姐的泪无声。
就如那晚她也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答案。
另一侧,自从市易专案司接手了商贷的追款令后,公廨里更加忙碌了。
周安带人花了几周时间为裴予安捋出这汴京城里的应追款项,待批铺公文下来后,专案司便向开封府申请差役按文抓人。
可要问起这汴京城里哪儿云集的商贩最多?
便是那姬馆市集之地。
这汴京自开宝元年立都以来,经过几代官家的苦心经营终于成为眼下 ‘四方所凑,天下之枢,可以临制四海’ 的重要都城了。
若要论及这偌大的汴京城共有多少人?那新旧两城男女老幼六七十万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可这汴京并非工业重镇,经年累月,政府何以维持经济发展的?
那便是由国家赋税转为官员士兵的薪资待遇,后又变成消费力最终消耗在这座城里。
其中,一大部分即捐给这些花街柳巷之中。
故而,一周之内裴予安已带人三次踏足汴京的各大瓦子(1)勾栏里了。
“裴执事,请过目。” 几名押差从桑家瓦子里押着人出来。
被押来的这人穿着粗布补丁短衣,脚上的麻鞋上全是泥。
他一见马上的裴予安当即跪下,高声求饶道:“官人啊,求求您,行行好吧!”
说着便见他从地上挣扎起来,搂住跑过来的一光脚小儿,哭道:
“当初那商贷是司里的牙人强行让我们这些小贩签下的。我们不识字,也不知签了多少。如今钱还不上,房子早被你们收去,我这一天搬货贩卖也还不起那钱啊!”
裴予安紧攥了下缰绳,可嘴里却机械地问出:“你可是李丙?”
地上的人抱着孩子哭着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人顿时泄在地上,高声哭了几句后似也认了命。
他坐起身紧紧抱着孩子说:“我还有一货架…”
“我会差人把货和孩子送回你家。”
货郎冲裴予安磕了几个头后,又拍了拍孩子身上的土嘱咐几句,才随差役走了。
当初市易务的吕判官为了他每年的考绩达标,派遣官吏强迫推销市易贷,再用新法垄断货源,导致大批受贷的商贩还不出钱来,政府又派人到处逮捕、拷打、追保商贩,押至入狱。
这样类似的事,裴予安一周要经历三次。
他紧绷着下颚,目光追随官差走远,才又低头看见马前吃手的小儿。他附身问道:“饿吗?”
只见那赤脚的小男孩点了点头。
他便转身下马,领着小孩走到巷口边的小摊上给他买肉油饼吃。
裴予安刚付过钱,此时正好有几名贵族男子醉醺醺地从巷子里出来。
竟是颜章!
可那人不是因贪污案被抓了吗!
裴予安刚要仔细看去,就见几人上了马车。他冲小吏吩咐完,跨上马就追了过去。
那辆马车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竟挑小巷走。
这时裴予安也顾不上其他,一心要追上颜章。
他要知道当初他们一司没日没夜才抓捕到的人为何能无罪开释?就因他那户部员外郎的父亲?那自己这些日子昧着良心在这抓捕这群无辜的百姓又谓何故?!
裴予安势必要弄清楚这件事,尤其在他对这些百姓心怀愧疚的当下。
只见那辆招摇的马车在桑家瓦子里来回拐,直到钻进莲花棚 (2)后就不见了。
裴予安骑着马不厌其烦地穿梭在大棚里找人,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南戏。
片晌后,他没有找到颜章,却意外地看见从柳街后巷里走出来的烟儿。
梅落烟用这几年打赏的钱与人合着经营了一家点心铺,专卖琼酥。
“方娘,你届时按这个数量给和乐楼送去就行。” 梅落烟把单子压在案上。
她借着唱曲的关系结识了一些酒楼的掌柜,有些酒楼也从外面进些点心搭酒一起售卖。
“好嘞,烟儿。你放那就成。我一定按时送到。”一中年女子打着帘子,从后厨里走出来。
她一张圆脸上笑意盈盈,胖乎乎的腰上系着青花手巾。
方娘是她们流落到颖洲时碰上的。
这方娘年轻时是富贵人家的厨娘,有着一手好厨艺,可后来遇上天灾人祸失了男人和孩子,孤立无援时便与她们结伴一道来了汴京。
后来两人为了生计一合计,便开了这家店。
方娘一单丁女户,要不是因这家店的关系早就被拉走当苦劳,负担助役钱去了,所以她很感激梅落烟。
“烟儿,还没吃饭呢吧?” 她擦过手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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