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红夫人自身功力只剩三分,落日刀在手,她便能大涨到十分。更可怖的是,千机伞不知能否抵御这刀?
他正思虑胜负,萧燕亭已冷静出手。
千机伞射出十字银花,飞舞在空,花瓣火星闪闪。
世间最美丽的暗器往往带着最致命的残忍。
——千机伞与落日刀没有分出胜负。
——因为有人以肉身相接,承受了千机伞不可被阻挡的一击。
火热的殿堂,骤然冷却。
秋山骨如一片落叶,沉重又轻盈地坠落,倒在血泊之中。
“不——”
红夫人痛呼一声,长刀从手里脱落,双膝发软,几乎是手脚并用,才爬到秋山骨身前。
她将无声息的秋山骨抱在怀里,大颗大颗眼泪滚下,手抖着捏碎另一只耳环上的珍珠,将珍珠里的一粒白丹喂入他嘴中。
良久,秋山骨吐出一口血,缓缓回气,睁开眼来。
他望着红夫人妆容斑驳的脸,凄然道:“娘,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红夫人擦去他嘴角血迹:“是娘没有保护好你,你已很乖了。”
“我好恨,恨这黑白不分的世道……”
“不恨,不恨,来生我们做恶人。”
“做道貌岸然的恶人……”
“好。”
母子俩相望而笑,此情此景,竟分外凄楚。
萧燕亭只觉双颊发烫,心中愧涩难当。他上前几步,单膝蹲下,卸落千机伞伞柄,探向秋山骨胸膛。
秋山骨抓住他手腕,眼中冒出怒火,恨恨道:
“萧少庄主……非要赶尽杀绝吗?莲花山庄,果真阴毒!”
萧燕亭摇头叹息:“自始至终,我只想找到曹家姑娘问一个真相。事情发展至此,非我所愿。你信与不信,我都这样说。”
红夫人眉梢一动,缓缓望向秋山骨。
“你想要真相是么?我用真相,换你放过我娘,你答应吗?”
“我答应。若违此约,明日即死。”
萧燕亭让出一条路。红夫人不为所动,依旧抱着秋山骨,将脸颊枕在他发顶,静静听他叙述。
·
“萧少庄主,我接下来的话,你未必爱听。但我想,从头说起,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完整的人。
“我师父生在坟山,长在坟山。师公说他天生怪胎,肩上多长出两只薄透小手,似蜻蜓翅膀。赤身裸体被弃于坟脚,连一块布都舍不得给他盖。某夜师公出棺,一脚踩上一团软肉,才将他捡了回去。
“师父幼时,师公养他;师父长大,回养师公。
“那年,师父十岁。师公偶然得到一本邪功秘籍,教的是阴阳和合之功,讲男女皆为天残,若为男身,则需采阴补阳,若为女身,便采阳补阴。待到练出阴阳和谐的内丹,便可天下无敌,下一境界更能羽化登仙。
“师公沉迷练功,抓来无数少女,日夜浸于丹房。
“师父小小年纪,便外出讨食,却是他第一次离开红楼的世界——他第一次看到女人,与男人那般不同;他很好奇,却不知如何表达喜欢。
“他看见房中妇人坦乳喂奶,慈爱地哄着婴儿。师公从未对他如此温柔,只将他当一个物件养活。他真想像那婴儿,被女人抱在怀里,享受温柔。
“于是,他走上前去,揭开妇人衣裳,去吃另一只乳。他呆呆抬起眼睛,希望从她眼里看到同样的慈爱。
“可他的结局,我们都猜得到。
“师父被穷追痛打,被骂流氓淫贼,带一身伤回到红楼,长睡不醒。
“师公本不愿教他武功,如今却不得不教。舍不得将邪功传给他,便教了祖传轻功,叫作‘月下无影’。
“师父根骨奇异,练起此功只觉天意流转,水到渠成,三年便大成,胜过师公百倍。
“他开始胆大,仗着来去无影,偷入师公禁地。
“目睹了男女之事,从此变却世界。
“他急不可耐下山去,又来到三年前那户人家,找那个喂奶的妇人。他将她从丈夫枕边掳走,带回墓室中,直到天亮,才将她送回家中。
“他没有再找过她,因为那夜,从她口中学到了太多羞辱。
“他对人间,越来越熟悉。在妓院里,结识了恶友。
“这些人,怂恿他去玩‘干净’的女人;告诉他,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前,是世上最干净的女人。做女人的第一个男人,让她终身难忘。
“师父他……没有学过人间的规则,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塑造的。他不知善,不知恶,不知好坏,任意妄为。
“听到新娘子哭,看到新郎跳脚,人们因他所作所为乱成一团,他感到刺激,只觉骄傲。
“一年复一年,人间是最好的修炼场,师父真正长大了。
“他的思想,不再被他人操纵。
“第一件事,便是离开师公,游走南北。
“他在长江边捡到我,一个如他一般的怪胎,浑身棕毛,像野猴的种。他喂我长大,教我世事,授我武功。
“我从未觉得世间冰冷,人生残缺,因为我有师父。他常对我笑,牵我的手,打雷了捂我双耳,天凉了替我暖脚。
“师父养我,如将自己重养一遍。
“我六岁,他带我来到一座村庄,将我脱光扔在一群稚童里面。稚童视我为怪物,打我骂我辱我。村民们赶到,或驱逐我或打杀我。
“我哭着逃走,师父终于出现。
“他问我:怒否恨否?
“我答:怒极恨极!
“接着,师父便带我回到村庄,傍晚昏黑,唯手中火把燃烧如烈日。师父教我放火,我们点燃了半个村子。
“人们从屋子里跑出来,惊恐,焦急,伤心,哭嚎。
“失去安身之所、半生辛劳作废的痛苦,在男女老少的脸孔上浮现。
“我惊慌失措地望向师父,心口发堵,毫无喜悦。
“师父惋惜一叹:你这孩子,今生做不了坏人了。
“我跟随师父,走遍了黄河,走尽了长江。师父作案,我藏在远处,默默等他。师父的快乐,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安,却不知为什么。
“直到那一年——
“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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