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浓得发苦,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痛。
我躺在窄小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点滴针。校医说我低血糖加轻微贫血,需要静养。
我低着头不说话,因为我是故意的。
我连续好几天不吃午饭,攒下的钱买了条和孟逸月同款的发绳。
真可笑。
我盯着天花板,喉咙里泛起苦涩。
明明最讨厌孟逸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了和她一样的东西。好像戴上它,就能偷来一丝她那种被所有人宠爱的底气。
医务室倒像我该待的地方。缩在阴影里的骷髅,裹着层薄皮的怪物,终于能躲开隐秘的妒忌、盘缠的毒藤,躲开魏云弥带来的糟心事和恼人的成绩。
只有我,和这发苦的空间、落难的病床,连俗世的小规模悲伤都透着过剩的张力。
门被推开时,熟悉的脚步声让我浑身一颤。魏云弥站在床边,影子投在白色床单上,手里还拎着塑料袋。
“你来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魏云弥没说话。
她默默地从袋子里取出红豆面包和盒装牛奶,拆开包装递到我嘴边。
我别过脸。
“不想吃。”
多熟悉的戏码。可怜虫繁郁又因为低血糖倒在医务室,善良的魏云弥来拯救她,像救世主降临。
可这微妙的奔赴不知何时变了质,像心中无法愈合的汛期。倔强在发酵,两人在沉默里较劲,像憋着口气比谁先认输,空气被抽成真空,只剩下窒息的重量。
魏云弥没动,举着面包的手固执地僵在我的嘴边。
“魏云弥,”我先松了口,理智回笼的冷静戳破僵局,“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
“哪样?”
“躲躲藏藏!”我的声音突然拔高,“为什么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你才敢爱我?”
她的表情变得复杂。沉默像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你知道为什么。”
最终她轻声说,僵硬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嚼着面包,味同嚼蜡。
是的,我知道。
因为这个社会还没宽容到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因为我们都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和流言蜚语。
可知道归知道,心还是会痛。
“我受够了。”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受够了只能做你见不得光的小骷髅。”
魏云弥的脸色惨白得与我不相上下,她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轻声说:
“我承认我有顾虑,但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我只是……还没准备好带你一起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我咬住下唇,胸口泛起细密的疼。
她说得对,我们都太年轻,年轻到扛不住世俗的眼光。
可这份理解并不能减轻此刻的酸楚。
我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吐出的话却带着荼毒般的尖锐:
“那你为什么能和孟逸月那么亲密?是因为她比我更‘正常’吗?还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件丢脸的事?”
魏云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后退一步,像是被我刺中要害。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和她只是朋友,而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这句话像把双刃剑,一边温暖着我,一边又让我更加痛苦。我想要相信她,可那些躲闪的眼神,那些在人前的疏远,像根刺一样扎在肉里,拔不出,硌得慌。
“那为什么……”我的声音哽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为什么不能像对她们那样对我?”
魏云弥沉默了很久。医务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凌迟。
“繁郁,”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公开吗?”
我别过脸,盯着墙上的人体解剖图。那些交错的血管和器官,像极了我们纠缠不清的关系。
她突然俯身,双手撑在我两侧,鼻尖几乎贴上我的。她的呼吸带着红豆面包的甜香,眼里的暗潮却汹涌得吓人。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和她们不一样。”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烙铁般烫在我心上,“繁郁,你是我想要藏起来的珍宝,不是可以随便展示的玩物。”
“我怕她们发现你有多好,怕她们发现你的眼睛有多漂亮,怕她们发现你的骨骼有多美丽……”她捧起我的脸,声音却越来越抖,“我想要独占这些,全部。”
我愣住了,喉咙发紧。她的眼神太炽热,烫得我几乎要融化。
“所以你才……”
“嗯。”魏云弥自嘲地笑了笑,“很病态对吧?明明想向全世界炫耀你,却又害怕真的会有人把你抢走。”
太疯狂了。
我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原来我们都在用最极端的方式折磨彼此——她把我藏得太深,而我渴望被承认得太急。
那些假装疏离、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甚至在人前和孟逸月玩亲密的冒险游戏,原来都是这场拉扯的注脚。
夕阳从西边的窗户斜射进来,把她浸在橙红色的光数束里,明亮又虚伪。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影子其实和我的一样单薄。
我慢慢摊开掌心,月牙形的伤口还在渗血。
原来我们都一样的腐烂。
只不过她选择在阳光下散发甜香,而我甘愿在阴影里滋生青苔。
“魏云弥。”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只看你一个人?”
她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唇角的笑僵硬又牵强。
“那你呢,繁郁?”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沉得像压了铅,“你买发绳的事,我知道了。”
我的手指猛地揪紧床单。原来我所有的嫉妒、伪装、自虐,在她眼里都这么可笑。她早就看透了我拙劣的表演,却还是配合地演完了整场戏。
“……所以呢?”
魏云弥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她拽着我来到医务室的镜子前,强迫我看向镜中——
一个苍白如鬼的女孩,枯黄短发上圈着精致的草莓发绳,滑稽得像给骷髅戴皇冠。
“看看你自己!”她的呼吸喷在我后颈,烫得惊人,“为什么要学她?为什么要糟蹋自己?”
镜中的我眼圈通红,嘴角却扭曲地上扬:“因为我也想当孟逸月那样的太阳啊。”
“什么?”
“干净、温暖、被所有人喜欢。”我盯着镜子里她错愕的表情,“而我……”
我扯下发绳狠狠摔在地上,塑料草莓应声碎裂。
“只能是你的阴影,对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太冲动幼稚了,像个争风吃醋的小丑。
魏云弥的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秒,她突然掐住我的下巴吻上来。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分不清是谁的嘴唇破了。她把我抵在墙上,输液针头被扯脱,手背立刻渗出血珠。
“你根本不懂……”她的牙齿磨着我的下唇,“我巴不得你永远阴暗、扭曲、见不得光。”
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听到她在我耳边喘息:
“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你腐烂的枝桠下藏着多少甜美。”
医务室的窗帘被风吹起,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我们交缠的影子像两株病态的植物——
她是攀附我生长的毒藤,我是依靠她腐烂的蕨植。
我们互为病灶。
我们病入膏肓。
魏云弥捡起摔碎的发绳,轻轻塞回我的手里。
“下次想买什么,”她舔掉我手背上的血,“我给你买,我帮你挑。”
我听见自己沙哑得如同腐烂枝桠的声音:
“魏云弥,我们会一起烂掉吧?”
她笑了,那个酒窝里盛满阴影:
“当然。”
“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预约了我们的棺材。”
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窗外突然下起绵密的雨,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某种隐秘的鼓点。
魏云弥的指尖还停留在我手背的伤口上,渗出的血珠被她舔去,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疼吗?”
我摇摇头,却在她凑近时下意识瑟缩。她的眼神太过陌生,像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撕开了温顺的伪装。
“怕了?”她低笑,拇指按在我突起的喉骨上,“刚才不是还很勇敢吗?”
雨声渐大,淹没了医务室外可能存在的脚步声。我们像两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幸存者,彼此依偎又彼此撕咬。
她的手顺着我的脊椎下滑,停在后腰凹陷处,那里有一块她最爱的骨头。
“繁郁,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她的呼吸喷在耳廓,带着某种危险的甜腻。我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什么游戏?”
“假装我们刚认识。我是班上的优等生,你是那个缩在阴影里食不果腹的繁郁。”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像倒流的沙漏。
这个提议太过荒谬,我瞪大眼睛看她。魏云弥却已经退开半步,脸上挂着我熟悉的、阳光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在我面前袒露阴暗扭曲的人从未存在。
“我叫魏云弥,你呢?”她伸出手,声音清亮得像是第一次在教室打招呼。
窗外的雨声忽然远了。我盯着她伸过来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腕骨处还戴着那条蓝琉璃编绳——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一刻我忽然懂了游戏的规则:重新开始,假装我们之间没有那些猜忌、伤害和病态的纠缠。像所有普通的高中女生那样,从一句简单的问候开始。
“繁郁。”我小声说,跟回忆里一样没有握住她的手。
魏云弥跟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我在病床边坐下,从包装袋里撕开剩余的红豆面包递到我手边。
“……我不需要施舍。”我拼命回想那个倔强的繁郁会说的话,把好意拒之门外,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不是施舍,是交易。”她的语气轻快得像谈论天气,眼神唰地亮了起来,“让我画你,你的骨架太完美了。”
我接过面包,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这个简单的触碰心脏漏跳一拍——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此刻却因为一个假装陌生的触碰而紧张。
太荒谬了。
也太令人着迷。
红豆馅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时,魏云弥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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