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大雪来得悄无声息，毫无预兆地将眼前的所有光景都抹成了亮晃晃的白色。转眼间也临近了年末。
付焕施和彭熹言慢慢悠悠地沿着地上白雪铺成的毯上走着，脚底下随之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他们踩着前夜堆积的落雪，雪在脚下碎融成了墨米样。
嘴中呼出的哈气被风卷走，付焕施的脸被吹得生疼，不禁拢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他看向旁边的彭熹言，只见他脖子上也围着那条灰色毛绒围巾。
自从这份生日礼物送出后，彭熹言便整日围着它招摇过市。
“还是我织得好看。”
付焕施心里不免得意。
天上时不时飘来几片落伍的雪花，落在他们的脸上、肩上，最后化成一滩水又便了无踪迹。
他们越往前走，前面的雪层也越深。
彭熹言和他便一起踩着雪开始玩了起来，彭熹言前脚刚迈出去，付焕施紧跟着就踏进他刚踩出的坑中。一脚一印，依稀还能看出大小不一，从那头到这头，延伸很远，像是流星飞过的轨迹。
彭熹言不愿意付焕施走到他后面，非要拉着付焕施要他和自己并肩走。
付焕施一个摇摆，兀自躲开他伸来的长臂，他就想在彭熹言的身后，踩着他走过的路。
就像是，这条脚下的路是为他们二人专门精心铺就的，地心引力下，也不会与他走散。
彭熹言只好任由他这样玩闹，然后故意放慢脚步不给他雪坑踩。
“彭熹言！你犯规！”
付焕施看他往前面一站就不走了，还想推着他，奈何他竟然纹丝不动。
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长得比我高就算了，还比我结实！
付焕施心里腹诽，想到自己的小身板更加生气了。
彭熹言只笑不语，把他挡到身后也不迈步。
僵持不过几秒后，要不是看早读时间快来不及了，彭熹言还能继续和他杠。付焕施最后只好认命，气鼓鼓地跟在他身旁陪他一起走。
他们靠得太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
彭熹言抬手呼啦了一下付焕施的毛茸头发，后放了一颗糖在他的手掌心上。
“就拿这个给你当赔礼了。”
“什么嘛？这哪够啊，少打发我。”
付焕施气得撕开糖纸就咬进嘴里。
雪依旧下着，他们后面的那一串长长的脚印也渐渐再难望见。
转眼又是崭新的白。
“给你糖。”
顾思义一进教室，就把书包里准备的拐杖糖扔给了付焕施。
“给我糖干什么？”
付焕施眼里疑惑，看着这个比自己手掌还要大的糖。这么吃的话会把牙吃坏的吧。
“你上学上傻了？今天可是圣诞节哎。”
顾思义眼疾手快地拍开林桑寒企图伸进书包里的咸猪手。
“不会吧！你还真忘了？！昨天还平安夜呢！”
付焕施这才恍然。
他还真忘记了这两个节日。
难怪刚才一进校园，就看到那些同学们手中都拿着糖果。
付焕施经这一提及，也不由得想起之前的每一个圣诞夜，彭熹言总会给他糖，也总会搞出些新花样，每年的种类还都不一样。令不怎么喜欢吃糖果的付焕施就因为这是彭熹言送给自己的，只能冒着可能会黏牙坏牙的风险把它们全部吃光一个不剩。
除了柠檬糖。
这是付焕施捍卫牙齿的最后底线。
没想到只是迎接了几场雪，这一年就又依然如故地和往年一样，要毫无波澜地结束了。
“元旦节放假的话，来我家玩吧。”
顾思义乐滋滋地和他说。
“我哥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给我淘来了几盘游戏碟。”
“你还想着放假呢？”
付焕施可不相信今年学校会因为一个元旦就给他们放假。
“你还是别指望了，除非学校今年突然转性子。”
“我靠！我忘了……我们快高三了！”
顾思义被付焕施这么一提醒，乍然就明白了还有这个严重的现实问题，立马捶胸顿足，嚎啕呐喊。
“这破学不上也罢！”
“可是我哥专门给我留了几张电影票哎……看不成了呜呜呜。”
顾思义苦着脸，恨不得要举旗抗议。
“不过我们也很快就放寒假了，也不差这几天。”
“也是，反正我哥的电影票多了去了，不差这几张。”
顾思义瞬间燃起了希望。
似乎今天是圣诞节的缘故，学校也明确规定不准过平安夜和圣诞节这种外来节日。昨天的平安夜并没有人互送苹果，老师们便觉得今天也会相安无事索性不盘查，其实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得过且过。同学们之间依旧互相交换自己带来的糖果。
毕竟糖果是生活甜蜜的必需品。
一到大课间，串班来打闹的都拿着糖来送给自己的朋友或者是暧昧对象，尤其是那些胆大的小情侣直接坐在座位上依偎着闲聊。
“付焕施。”
乔雨特意走过来，站在付焕施座位前，将手中的棒棒糖递给他。
“喏，给你的。”
付焕施闻声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没有糖可以和她交换。
“可是，我身上没有糖……”
“没事，我糖现在很多。”
乔雨嫣然一笑，并不在意。然后她指着自己齿上的牙套。
“而且我再吃又该换牙了。”
付焕施看到后，这才放心地将那根棒棒糖接了过去。
“谢谢。”
乔雨看付焕施露出的那抹笑容也是小心翼翼的，兀然间，心底有些烦闷和堵塞，说不上来的缘由让她移开了视线。她其实很想让付焕施回到以前的模样，她始终记得第一次与付焕施认识的印象。至少那时的付焕施是真正的在开怀大笑着，并不是如现在如此得拘谨微笑。
或者是第六感作祟，也或许是她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准确得可怕。乔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同桌三年足够看懂身边人的异样心思和举动。那天送出去的星星罐只是向彭熹言告别她的年少暗恋，也是乔雨最后的倔强。
而且，她微妙地察觉到，另一个付焕施才是彭熹言想要期盼的。
“班长你偏心，我的呢？”
顾思义看在眼里有些不服气了，直接摊手杵到乔雨脸前，没脸没皮地向她讨要。
“那么多糖还不够你吃的吗？”
乔雨回过神，一眼瞥到顾思义桌上堆积的糖堆，比她手中的还要多。
“哎！这可不一样啊。”
顾思义从包里随手扔给乔雨一盒巧克力。
“班长大人你给的派头大得很呢，这些比不上。”
乔雨看着手中价格不菲的巧克力陷入沉思，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大白兔奶糖能不能等价交换。
“那我的呢，我的呢？”
林桑寒还不死心地扒着顾思义的书包翻找着。
“你在想屁吃。”
付焕施看他们两个人还是鸡飞蛋打的状态，无奈笑着，转过头看乔雨还站在原地，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
“付焕施，你……”
“嗯？”
乔雨深知说出口的话便不可回收，与其让它烂进肚子里还是别抖出来比较好。几番斟酌过后，也只不过摇了头。
“没事，我先回座位上去了。”
“好。”
付焕施看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窗外的雪裹挟着寒风，拍打着窗棂。付焕施放缓呼吸，继续拿起笔做着依旧看不懂的数学题。
彭熹言和付焕施与他们相别于校门口后，便乘着墨状月色下，沿着大堤，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大堤两旁的路灯也相继安装上去，虽不是很明亮却也能为他们指引前方的路，灯光照着地上的雪，呈现了如一抹发着光的白玉。
耳边穿过冷冽的风声和呼啸而过的车响，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小施。”
这时，一直在他身边走着的彭熹言忽然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应答。
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再往前走，在一盏路灯下停下。雪花肆意飘然而落。从远处看，像一幅温柔的画作，静谧里不堪打扰。
“这个给你。”
彭熹言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付焕施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呀？”
付焕施惊奇地看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圣诞节礼物。”
付焕施破涕为笑地拿过它，珍贵谨慎地将它拢进怀里。
“这么正式啊。”
“打开看看。”
彭熹言挠起了颈后，示意他可以拆开。
付焕施迎着他期待的目光，很快便将手中的盒子拆开并打开。
里面放着一副眼镜，圆圆的镜框在灯下闪烁着，是黑底框形式的。
“我上次查班的时候见你看黑板有些不舒服，就想着给你重新买了一副度数较高的。”
彭熹言挠挠脖子，紧张地看着付焕施，害怕他不喜欢这个有点煞风景的礼物。
付焕施没有想到彭熹言竟然发觉到了，其实他自己并不是很在意眼睛度数带来的困扰。他一般上课时只是凑合看就觉得还可以，能够看清楚。但他看着这副彭熹言送给他的眼镜还是很开心的，压抑不住心底漫出的欣喜。
“谢谢。”
付焕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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