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薄冰》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十三）
万幸。
我醒来得还算及时，御医们的性命就此保住。
我想对秦析说更多的话，可身体无力支撑，我很快堕入了黑暗之中。
*
再转醒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灯火昏黄，男人清瘦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之上，映衬着几分孤独与落寞。
我凝望那身剪影，久了忍不住眨眼时，秦析忽然起身，绕转屏风而来。
待与我的眸光对上，他直接愣住，“你醒了？”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很快有御医进殿为我把脉，些许时候又无声退下，秦析原在榻边站着，御医走后他便顺势坐到榻边，垂眸看我良久，却一语不发。
我因困倦闭上眼睛时，忽然察觉指尖忽然多了点温度——秦析他将手伸入被子，轻轻地，捏住了我的指尖。
我怔住。
这般亲昵的小动作，明显地带着些讨好的示意，或多用于情人之间，秦析怎么这样对我……
“知白，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秦析眼神温柔，嗓音很低，“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昏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闪回。
我不知道当下该说点什么，甚至因为些许无措而闭上眼睛，没想到秦析仍以为我在生气，竟然开始用指尖轻挠我的掌心。
如此耍赖。
“知白……”
掌心里痒痒的，让人想要无端发笑。
我躲闪不及，屈服应声，本以为小动作会自此停下，不想秦析却用力扣紧了我的手腕，再对上他的视线时，我看到他严肃至极的面容，“知白，答应我，以后不许自伤。”
我眨了眨眼睛，权当默许。
秦析却不依不饶，他说，“眨眼睛不算，我要你亲口答应。”
“……好。”
*
在榻上静养一个月后，伤口结疤变淡，我逐渐恢复日常活动。
本以为宫内流言滔天，不想每个宫人见我都神色如常，想来秦析事前做了一定的有效干预。
朝堂之上倒是有不少关于我的争议，大抵分为三类。一类人认为我过往思绪清明，能力出众，绝不可能是女子之身，一类人则认为我男扮女装，罪犯欺君，若不定罪，难以正风纪，儆效尤，其他剩余则认为，秦析既然对我有意，只要我入宫以后不涉朝政，专心侍奉君王，养育天家子嗣，克勤克俭，从前之事便可以一笔勾销。
这些争议是某日我从聚在角落里闲谈的宫人口中得知，当时我不过是偶然路过，无意中听到“监国”等字眼便驻足静听，约半刻钟后，有眼尖的宫人发现我的行迹，她们慌张地齐齐跪下求饶，我趁机问了好些事情才让她们离去。
尽管也曾预想过那些昔日的同僚们会就此事如何上奏，如今听到了，虽早有准备，但仍抵不住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心灰意冷。
也是，我该笑自己过于天真，误以为身处高位便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世道。若我真的有把握，当初就不会进入鱼龙谷，不会以伤害自己换来改变和迎合，以女扮男装来赢取进入庙堂的入门券。
可我当初若真的以女装示人，恐怕是连宫门都无缘进入，更何况是堂堂正正地立于朝堂之上。
如今一切回到原点。
我心有不甘。
无论我曾经在朝堂之上当众献出多少有用可行的政策，无论我如何砥砺磨难完成常人所不能之事，无论过往赢得多少赞誉和迎合，当女子的身份被揭穿，我在那些人的眼中，不过是个女人。
不过是个败坏风纪，扰乱朝纲的女人。
若想性命无虞，以色侍君是她唯一的出路。
无论过往是敌是友，昔日明争暗斗的同僚们竟然前所未有地摒弃各自争议，不约而同地站在同一立场。
只因我是个女子。
在那一刻，我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
我感到心烦意乱，但也很快有所决定。
这日晚膳过后，趁着秦析小歇的片刻，我向他提出辞行。
秦析早已听到风声，当时面上并无惊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出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全好。”
“不碍事。”
“还是留在宫中稳妥些。宫中御医知悉你的状况，若有突发情况，可及时处理。”
我并不想与秦析在这样的问题上过多纠结，但秦析已然联想到了别处，“是否是因为那些争议，所以才这样着急着要离宫？”
那些争议固然是我考量的依据之一，但让我决意带伤离宫的，是身份缘故。如今我既非朝臣，亦非后妃，长留君王居所偏殿，实在不妥。况且在这宫中也甚是无趣，规矩多，闲话繁，卧榻足足一个月后，我实在厌烦这四方一成不变的天地。
“陛下，以我如今的身份，我还是归家去比较妥当。”
这话过后是小片刻的沉默。
秦析脸色无甚变化，但我却有些苦恼。
君王陷入沉默，已是无声的拒绝。可我也不想更改主意，是以我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秦析，尽可能平静地等待他的答复。若他仍是出言拒绝，其实我也还有别的理由可述。
秦析一直盯着我看，眸光半点无移。他眼底情绪复杂，似有许多言语待说，可我不同往日，对此已无深究之意。不管是否能读懂那背后的隐藏之义，对我来说，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
我垂首敛目，心底暗盼着秦析能尽快首肯，让我能尽快离开这里。
没过多久，明白我去意已决，难以更改，秦析轻叹一声，“我送你。”
*
回去路上，我与秦析各坐在马车一侧，因无话可说，为避免气氛尴尬，我倚着车壁佯做昏昏欲睡的模样。
或许因为马车布置得过于舒适，后来我弄假成真，将睡未睡迷糊之际，我察觉自己的身子正不可控制地歪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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