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十年寒窗,夙兴夜寐,今科二甲,喜出望外,以为终不负父母深恩,然一朝生变,终成幻影。
非儿才学不济,舞弊一案,实系党争之祸,儿受池鱼之殃,日夜苦思,恨痛至极。
……
儿今心死志灭,生无可恋,惟愿以一死换清世朗朗,荡涤朝堂污淖;盼同窗畴儿未竟之志,济世护民。
望母妻勿念。
高期绝笔。”
自绝书被当堂念出,几个举子忽地跳起来,难抑哽咽,“高兄死得冤呢!”
“今日朝廷若不给我等一个说法,我们就坐死在这里!”
“十年寒窗,污名毁誉,不如学高兄一死了之。”
他们因舞弊一案被废功名,更郁结于被世人猜疑。若是再次侥幸高中倒也罢了,若是不能,这舞弊的污名怕是要伴随一生。
坊间传言,太子欲肃清解州势力,一早便知解州舞弊之行,却故意听之任之,酿出弊案。
更有传言,下月会试重考,太子已授意礼部将他们的考卷单独封存查验。高期正是因此心灰意冷,愤而自绝。
朝廷弃子,谈何功名抱负?
举子应宣昂首站起,“敢问殿下,您刚才说,此案乃东宫之责。任女史混淆是非,高兄明明是自绝,她却说死于他人之手,颠倒黑白,该当如何?”
任知宜拧眉,欲落笔辩驳,却被卫枢一把按住手臂。
清冽之声缓缓逸出,“任女史失察,皆因出自孤授意,此为东宫之失,与她无关;孤会上禀陛下自请罪责。”
任知宜望着卫枢清隽的侧脸,微微失神。
应宣又问:“殿下是否早就有意肃清解州一派?”
满堂惊然。
四周安静地可怕,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心有怨怼是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是真。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像应宣一样,当堂质问太子。
卫枢缓步近前,声音淡静如常,“你是二甲第四名,锦州籍的应宣?”
应宣挺直脖颈,不自觉地咽了口津液,“是学生。”
“孤看过你的会试文章,写得不错,尤其是对税赋之基有独到的见解。
应宣一怔,脸皮涨红,期期艾艾道:“谢,谢殿下赏赞。”
“只是可惜……”
卫枢顿了一下,长眉微凝,“空有才思,行事却意气莽撞。”
他沉静的双眸扫过堂前众人,“朝廷废的是你们的贡士之名,可有废掉你们的满腹才学?朝廷不能容忍科举取士有舞弊之乱,难道诸位便能忍得天下悠悠众口!”
众举子面面相觑,若有所动。
卫枢声音清冷,若静水流深,“污名毁誉加身,切勿苟免,自证清名者方为君子。”
一语双的,既是规劝,又是回应。
应宣神情微微动容,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卫枢道:“昔日太祖曾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须知科举取士,事关大胤国祚,绝非儿戏。诸位当摒弃流言蜚语,专心治学,以求证道。”
众举子默然。
“孤言尽于此。”卫枢双眸泠然,“四月十五是会试重启之日,诸位好自为之。”
————
那日大理寺举子风波之后,太子回宫,因督办高期之案不力,自领罚罪。
朝堂之中有人趁机翻出旧事,弹劾太子滥用私刑,党同伐异。
一时之间,流言甚嚣尘上。
太子言身体抱恙,陛下免其早朝,于东宫静养。
又过两日。
安王行及冠之礼,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皇室宗亲、朝中重臣,到场恭贺者不知凡几。冠礼之后陛下赐开府邸,任安王为兵部郎中,参与朝事。
————
子时,夜色深浓。
大理寺西院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地地猫了进去。
西院的后罩间是下等衙役和狱卒的住处,无人守卫。
穿过罩间,可见两间宽耳房,是大理寺的停尸之处,按照惯例,除去盛夏时节,尸身通常会停放在此七至十五日。
任知宜拿出提前备好的门钥,将卓老带进停尸房。
为了防止尸身腐烂,停尸房设在耳房下面的地窖中,沿暗阶而下,似有阴森鬼气徐徐冒上来。
点燃火折,眼前骤亮,现出七八具尸体,俱皆身体僵直,皮肉溃烂,伤口处渗出的脓液已然干涸。
任知宜蓦地闭上眼睛,身体僵直。
“一边儿待着!”卓老不耐烦道:“别打扰我!”
他扶起高期的头部,就着后脑轻敲两下,小心地将鼻中秽物用小木条刮出来,如此反复做了五遍,察出些端倪。
桌老问道:“他是在曲江被发现的?”
“是!”
卓老微微蹙眉,手执薄刃尖刀,沿着他腹部经脉处缓缓割开。
“铛铛!”
耳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卓老,你继续。”任知宜神色一紧,飞快道:“我出去看看。”
她隐在暗阶处,透过地上挡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耳房门口站着一个狱卒,提着灯,照向房内。
任知宜心口一窒,手指攥得死紧。
狱卒探头探脑地向内觑了半晌,没发觉什么异常,转身要走。
她长舒一口气。
却见狱卒突然止了脚步,伸手去扯耳房上的挂锁。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狱卒自言自语,“天黑前落好的锁,怎么还开了?”
黑靴迈进槛内,步履变得越来越轻。
任知宜心跳如擂,轻轻吹熄掉火折,缓缓探手入怀。
怀中有提前备好的迷药粉,只要少许,便能迷晕一个成年男子。
唐橘冒险帮她,她不能害了唐橘。
脚步声一踏一踏,朝着她所在的挡板渐行渐近。
任知宜指尖触到挡板,猛地屏住呼吸。
院里突然有人喊道:“大人有令,今夜例行巡狱。”
那狱卒脚下一停,快步走了出去。
任知宜倏地松开紧闭的齿关,回到地下尸房。
卓老已验完尸,“他是被人按在水里溺死的。”
任知宜一讶。
“但是他双肋之下的压痕不是溺水时造成的,而是被人压在一种环形硬物上,因为挣扎过度而形成的伤痕。”
任知宜眯眼细看,那伤痕暗红,略带弧度,不仔细辨认根本瞧不出来。
“还有!”卓老又道,“他的死亡时辰是戌时至子时;其他的细节,我都写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任知宜接过尸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