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陈述有时比声嘶的质问还击中人心。
对上闻怀情绪复杂的眼睛，冼从熠开始慌乱。
他语气无措：“小怀，对不起……”
“你不要一直道歉。”闻怀皱了下眉。
宁静的夜晚加剧了情绪的起伏，让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没有问出的话：“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以前什么都不说？”
即使是遭到拒绝，冼从熠的道歉也没停下：“是我的错，小怀。”
他连忙解释：“是因为我想太多，担心说得不好惹你不开心，担心说的太多让你你会觉得麻烦，所以才总是沉默。”
闻怀费解地指出事实：“可是两年前你不是这样。”
那时候即使话少，也会在喜欢的人面前积极开口，虽然还是会羞于吐露感情，可远不是后来冷冰冰的样子。
“因为，”冼从熠凝视着闻怀透亮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害怕你觉得我不够成熟，我想为你提供依靠和支持，所以才迫不及待让自己变得成熟内敛、运筹帷幄，这样会让你觉得可靠。”
闻怀恍惚道：“我以为你是觉得烦了。”
“不是的，绝对没有，”冼从熠惊了一下，手足无措地解释着自己的动机，“我怎么会烦？我是想展现出更沉稳可靠的一面，想要你……多喜欢我一点。小怀，我永远都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
闻怀觉得难以理解：“谁会喜欢前后不一的人？冼从熠，我不知道你居然可以这么蠢。你以为我为什么喜欢你？”
虽然被劈头盖脸骂着，可冼从熠凭着理智抓住了最后一句重点，“为什么？”
闻怀一默。
冼从熠眼睛里带着碎光，小心翼翼地重复问道：“小怀，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人索要答案的意图太明显，闻怀压下心跳，冷静地敲了下桌子。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冼从熠只好放弃询问，态度端正地道歉：“对不起，小怀。”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冼从熠隐约能猜到一点。
闻怀偏爱冼从熠的外在，亲近时对方喜欢触摸他的脸，有时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也要勾住他的脖子亲，视线落点最多的也是这里，所以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可除此之外，闻怀应该也有一点点喜欢他的灵魂，不然不会这么容忍他。
其实比起外在，冼从熠更想要自己的人格魅力获得闻怀的认可。
但无论是哪方面，只要能留住闻怀就可以。
眼看着闻怀陷入局促即将翻脸，冼从熠当然不会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闻怀喝了口半凉的热水，顶着这人灼烈的目光颁布命令：“好了，现在我问你答。”
冼从熠乖乖点头：“好的。”
闻怀选择延续了刚才的问题：“你以前明明很能自洽，为什么后来突然改变想法、急着用冷漠伪装自己？”
冼从熠吞吞吐吐：“我的朋友说，成熟的伴侣更能让爱情长久。”
闻怀说出一个名字：“徐丁？”
冼从熠愣了一下，“小怀认识他？”
恋爱几年，这人都没有向闻怀介绍过自己的朋友，两人的交际圈没有过一点重合。
闻怀一想到这事又有点烦，“我不能认识？你还想把这些狐朋狗友都藏起来？”
想藏起来的不是朋友，是闻怀。
冼从熠对自己朋友们的德行很有认识。
徐丁曾经是实打实的单恋过闻怀，其他几个还算正派，但都被徐丁带坏了对闻怀生出了很多好奇。
冼从熠不希望闻怀被这些看热闹的目光冒犯到，所以都尽可能避免两方见面。
归根到底还是出于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
冼从熠只好心虚地避重就轻：“没有想藏，我是不想让他们打扰小怀。”
闻怀哼笑一声：“你不要我认识你的朋友，却对我的朋友也避之不及，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带给冼从熠第一面的观感不太好。
化着小烟熏光明正大坐在闻怀身边的夏晴归，另一边慢条斯理品酒的齐馨，长桌上高谈阔论的某些人偶尔投向闻怀的眼神，每个人都一口一个“阿怀”叫得亲热。
闻怀身处其中没有一点抵触，干净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的清新花香。
冼从熠觉得这些人会把闻怀带坏，虽然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但第一印象实在难以改变。
所以在回答第二个问题之前，他依旧斟酌了很久：“因为我也不想惊扰小怀的生活……”
闻怀眉头一皱，说话之前没忍住咳了一声，然后语气非常不耐烦：“再说废话就滚去睡觉。”
冼从熠立即就安静了。
他起身取了毯子回来，轻柔地披在闻怀身上，遮住了对方单薄的肩膀。
对上闻怀不虞的眼神，冼从熠半垂眼睫，终于说出了实话：“因为担心和嫉妒。”
闻怀没反应过来：“什么？”
冼从熠替他裹好绒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露在浅色毛毯显得乖顺的脸，再次强调：“因为担心和嫉妒。”
“我担心这些人对你有坏的引导，担心你会因此受伤，同时，我也嫉妒这些人能和你亲近，嫉妒他们可以占用你这么多时间。所以我讨厌见到他们，总想占用你全部的时间，让你没有精力去理会他们。”
冼从熠眼底是活跃的潮汐，背光而立五官愈发幽暗。
他声音低缓：“我想，你有我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再沉稳平和的人也有情绪外显的时候，这是冼从熠第一次向闻怀倾诉自己的欲望，带着阴暗又自厌的神情。
仅供视物的光线为高大的身躯勾勒出轮廓，那双黑亮眼眸半垂着，落下的目光像是至暗的阴影。
闻怀脊背碰到了台沿，呼吸莫名有点乱：“冼从熠……”
他没见过这样的冼从熠，混乱之中根本说不清自己猛烈的心跳是因为对方刚才的话，还是对方那副阴郁又可怜的模样。
艰难理出思绪后，闻怀问道：“你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变着法子妨碍我和他们出去？”
冼从熠没有否认，坦白道：“……我没有让小怀见我的朋友，也是因为这个。”
闻怀缓了一阵，开口道：“我是个独立而有思想的人，不是不会分辨他人的好坏，你也没有必要……这么严防死守。而且，我的朋友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不能有这么大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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