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手一抖,药粉散到了一旁,瓶口也撞到了谢成昀的伤口处。
谢成昀闷哼一声,似乎痛极了。
“郎君,对不起。”
姜宁慌了神,懊恼极了,开始手忙角落地收拾着滚落的瓷瓶和散落的布条。
谢成昀移开眼睛,沉默地从姜宁手里接过药粉,一口气全部倒在了伤口上。只见他三下两下,利落地将干净的布条缠住,低头咬住布条,系了一个结。
两人又陷入静默之中,只余下屋外雨声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
姜宁脑海中不断闪过刚刚的血腥的夜,无助的哭喊,以及第一次遇到谢成昀的样子。
姜宁心跳如鼓。
她听隔壁李媪曾喋喋不休地夸赞过谢成昀,年少有为,现如今投身宿卫,很得护城的各位大人赏识。
姜宁不知道这场叛乱会持续多久,也不知晓下一次是否还能活着逃出来。
若是……
若是能得他的庇护,日后想必在这乱世中日子会好过许多。
姜宁咬唇,偷偷看着谢成昀的侧脸,火光映在的眉眼间,增加了几分柔和。
他正背对着她,脱下已经湿透了的外衣,铺平整理。
抬手间似乎扯到了伤口,他不经意蹙眉间,流露出一丝痛楚。
姜宁迟疑了片刻,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郎君。”
姜宁感觉到那人僵住了,但很快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揉进怀里。
一阵潺潺的水声在耳旁,姜宁梦醒了。
梦中的场景早已成为往事。
浸泡着的水已从温热变得温凉,她张开双手,温和的水从掌心流过,姜宁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姜宁一直明白,谢成昀为什么这般耿耿于怀。
她与他之前的开始,始于她的一念之间,进展于偷偷摸摸间,终于她的选择。
或许二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被水汽晕染得微红的面颊挂上了点点水珠,在光影下折射出光彩。
水波摇晃间,姜宁站起身来,水珠从她的肩头滑落至腰间,黑发蜿蜒在脊背。
她随手披了一件干净的中衣,莹白的足踏上木屐,发出“哒哒”的响声。
或许是似梦非梦之间经历了太多,姜宁躺下后一夜好眠,直至被侍女吵醒。
“徐夫人昨夜服了大量寒食丹,现下已陷入昏厥。”
姜宁瞬间清醒过来。
她拧眉。
怎会如此。
自从两年前入侯府后,母亲对于寒食丹的依赖大大减弱了,如今怎会平白无故服用这般多寒食丹。
姜宁匆匆穿上衣衫,向母亲的院落走去。
徐思蓉住的院落偏僻,在侯府东南一隅。
姜宁穿过无数的长廊,来到母亲院落时,额头上已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姜宁一进入房内,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母亲绝色的面容现如今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手中还紧握着一瓶寒食丹。
姜宁面色沉沉,走上前,将那寒食丹从她的手中掰下来,收入衣袖中。
大夫手忙脚乱的施针按穴,侍女又将熬好的药灌入了她的口中。众人忙了好一阵,徐思蓉方才悠悠转醒过来。
“阿娘?”姜宁握着她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
徐思蓉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
姜宁未前去正院请假,并派侍女向侯爷夫人处告假,在徐思蓉处呆了一上午。
姜宁捧着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喂着母亲。
“莫再吃那寒食丹了。”
姜宁忍不住开口劝道。
徐思蓉掀了掀眼皮,不搭她的话,推开姜宁递到唇边的粥。
她枯瘦的手从枕边的暗格中抽出了一封信,递给姜宁,道:“徐家来了信,徐大郎君身体大好了,如今已来了建州。”
姜宁抽出信纸,信中内容短而简洁,她的手指渐渐攥紧了纸张,弄皱了信的一角。
徐思蓉摸着姜宁的头发,继续说道:“两年前的婚约依然作数,徐大郎君如今来建州,为的便是此事。不日你便去见见他吧。”
“况且,”徐思蓉停顿了片刻,露出几抹讥讽,”侯爷夫人处想必也不会为了你的婚事上心,说不准把你送到那些个吃人的地方。这是阿娘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徐老爷的偌大家产旁落不相熟的族人,拿回家产最快且最简洁的办法,便是姜宁嫁给徐家大公子,成为徐家夫人,姜宁的子女便可继续继承徐老爷的家产。
如此以来,徐家产业便可重回徐老爷一脉之中。
这也是民间约定成俗的事情。
两年前,姜宁看着陷入痛苦和绝望的母亲,纠结良久后,只好答应下来。
谁知那徐家大公子徐元青病弱,汝南侯又突然接母亲入了侯府,此事便耽搁下来,再未提起过。
姜宁垂眸,一言不发。
徐思蓉抓住了她的手,问道:“阿宁你不愿么?”
“侯夫人此前已然答应,关于拿回徐家产业之事,她会出手相助。”姜宁将信纸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道。
徐思蓉冷哼一声,“阿宁,你明知夫人另有所图。昨日她肆无忌惮地将你丢下,你便可知晓,他们从未将你我二人放在眼中。即使她肯相助拿回徐家祖产,最后到我们手中的又有几分?”
徐思蓉呼吸急促,抓着姜宁的手渐渐收紧:“阿宁,若能拿到你祖父的财产,我们如何会过这般苦日子?这几年阿娘看清楚了,我没有别的了,只有你,阿娘想让你此后过得好些。”
徐思蓉趴在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哗哗直流。
徐思蓉过量服用寒食丹,身子早已一日不如一日,加之寒食丹的副作用,原本烂漫的性子变得易怒紧迫。
姜宁沉默地扶起母亲,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好。”
姜宁呼出一口气,目光转向窗外,脑海中不知怎么,却浮现出另一张冷峻的面容。
“徐傅母也会随你同去。”徐思蓉情绪略略稳定。
她指了指刚刚踏入房门的中年侍女,是徐思蓉从徐家带来的管事侍女。
几日后,建州城外一处庄子门口,停了一辆朴素的马车。
仆从早已候在门口,见马车停下,纷纷行礼。
“四姑娘,到了。”
徐傅母的声音轻柔,不大不小隔着帘幕传入马车中,将小凳放在马车前,又将珠帘掀起。
一只绣鞋首先稳稳踩在了小凳上,尚余下大半空位,绣鞋前端的流苏坠子晃动了几许。
而后幕帘轻动间,一张芙蓉美人面转眼间出现在众人眼前,暗香浮动。
大齐对女子的约束并不算严苛,正值局势初定,众世家,甚至民间,对于交际往来十分热衷。
姜宁找了向侯爷夫人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出门来了。
众仆从唯唯,将姜宁引入庄子内。
徐家在通州城也有一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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