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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初相逢

小说:

侍郎大人也在装傻吗?

作者:

栗粒大王

分类:

古典言情

“小娘子,该起了。”冬词立在床前,抬手将帐子帘起,轻唤宋且安。

片刻帐内的人动了动,直起身子问道:“昨日的事情如何了?”

冬词转身端来铜盆,将盆轻轻搁在梳妆台前,“小娘子放心,已经让铺子里几个手脚最麻利的伙计赶工。几个伙计听到小娘子要做好事,都拍胸脯保证能完成任务呢。”

“那太好了,过后定得好好感谢这些伙计。”

宋且安方才还带倦意的眼瞳中霎时亮上几分。

取过浸湿的纱巾细细擦拭脸颊,随后将其放回铜盆中,吩咐冬词去千味楼定桌吃食,“和掌柜说留个三日后的好位置......”

“咚咚。”

忽地,门外一声叩响。

随即陈妈妈的声音传入:“不知小娘子起塌没有?今日院中有客人,夫人请您梳妆完后先到堂屋去。”

“好,这就来。还请陈妈妈回禀吴姨再偏劳等待半刻。”宋且安应声回道。

“那老身先行告退。”

屋外脚步声慢慢轻了去,房内冬词拿着柄木梳,双手拢住宋且安散在肩头的发丝,为她梳妆。

梳齿划过发丝,遇到打结的发尾便用手轻轻捏开。手腕一转,将头发绾成髻,拿起常用的玉簪插入发髻中固定。

末了俯身想拿妆奁中的其他簪子,被她的手按住:“与平日无异就好。”

冬词回身站直,盯着铜镜中的宋且安。

未施半分脂粉却恰似雨后青竹,脸庞素净偏生这清亮的眸子,多一分装饰,反倒见了俗。

宋且安也出神,却瞧得是这根簪子。

除去些重要时节需好好打扮外,她平日只爱戴这一根玉簪。

说起玉簪的来历还是从陈妈妈口中得知的:她晕倒的那日,人已无意识,手中仍紧抓包袱。本以为里面有些值钱的玩意儿,却不曾想仅放着份舆图和几文钱,除此之外便是这根簪子。

细看玉簪,已有若干年头,簪身雕工虽精细但边角早已磨的圆润。簪头不像新物般光亮,却泛着温润的光泽,依次雕刻着大小不一的三朵梅花,犹如真的般栩栩如生得挂在枝头。

静坐在铜镜前,抬手轻抚玉簪,指腹划过一阵凉意。

她不知其从前的由来,但单瞧见这玉簪,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心安。

如此说来也是在时刻提醒她,自己的身世何尝不同簪子一样扑朔迷离。

“小娘子?小娘子?怎的了?”冬词站在她身后,见半天没动静,轻轻摇摇她的肩膀,“是有何心事吗?”

宋且安指尖的紧绷倏地松开,语气微顿,转而换上一副笑脸,“恩...就是在想今日的早膳有哪些好吃的。”

说着拉起冬词推开门,脚步轻快,回头道:“我们快走吧,吴姨该等着急了!”

“小娘子慢点儿,奴婢快跟不上了!”

“我与你母亲十几年未见,昔时你尚是襁褓中的稚子,谁曾想今日再见竟长成这般仪表堂堂的模样。”吴氏啜了口茶感慨。

“蒙您挂怀,虽别来十余载,不想您竟比昔日的模样瞧上去还要年轻。莫说十年,便是再添上十年,怕是也没有半分不同。”

说话之人哄得吴氏单手掩口,不住地发出笑声,“你这孩子长大净会哄人了。”

“不过我的院里啊,有个嘴更甜的丫头,等会你就能瞧见了。”

未进屋子便听到这欢声笑语,宋且安步子渐缓,迟迟没进屋。

“你瞧瞧,这不是来了?妟如,快些进来。”吴氏俄而余光瞥见门外一抹鹅黄,柔声道。

宋且安款步上前,福身屈膝行礼,“吴姨安,小女来迟。”

“无事,快坐下。”吴氏指了指身侧介绍道,“这是我那手帕交的孩子,名唤季昱初,今儿个特地过来看望我。”

顺指尖望去,此人玉冠束发,腰挂玄色蹀躞,相衬一块松鹤延年佩,一身翠蓝云纹圆领袍端坐椅上。挑眉勾唇,眼中带笑,带有少年人独特的英气,一双丹凤眼直直望向她。

宋且安收回视线,语气平和:“见过季郎君。”

“到我身旁来。”吴氏拍着案桌,招呼她坐下。

抬头继续谈道:“这便是我前面和你提到的丫头,是我...”

话语微停,“远房亲戚家的小辈,你唤作安娘就好。你俩年龄相仿,过后可要好好熟络一番。”

“见过安娘。”季昱初起身拱手,拖着尾音,“暮风,把礼物拿上来。”

不过片刻,身后的小厮呈上半尺大的匣子。

“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望夫人和安娘莫要见弃。”季昱初一面说,一面打开紫檀木匣。

匣子中间摆着件玉竹洗,玉色泛着极淡的青。顺着玉的纹路雕刻,三两支竹节斜于边缘。竹叶纤薄如蝉翼,叶脉虽浅却清晰可见。

顿时针落可闻,屋中之人无不倒吸凉气。

如此通透的玉石本就不可多得,匠人再加以镂刻,说是件宝物也不足为奇。若这还算不上稀罕,那世上的物件想必各个都是价值连城了。

料谁听到都知季昱初的话太过谦虚。

宋且安抬眼,瞳孔轻轻收缩,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解与诧异。

吴氏身形微颤,“这......你这孩子,拿如此贵重的礼物作甚。”

季昱初放定匣子,向前走半步,立于吴氏身前:“恳请夫人留下晚生。”

“发生了什么事?”吴氏心中突然涌出不安。

“家母...已逝。”

吴氏目光震颤不已,脸上写满无法掩饰的惊愕。左手捏住衣袖一角陡然收紧,指尖瞬间发白,“这事儿是何时发生的?”

自己自幼便与她相识,二人素来要好。儿时常在田间玩耍打闹,亭中休憩闲趣。后来她嫁做人妇,跟随丈夫去宜州做生意,一晃已是离开多年。

离别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码头旁的芍药现如今依旧开的正甚。

怎与她,此去一别便是永远了。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仰头呢喃,恍若要将眼眶的热意全倒回心底去,却仍然有几滴泪水流入鬓角。

“她还比我小上三岁,为何如此啊!”

宋且安起身递过帕子,站到吴氏身侧,抬手覆其肩头,将安抚无声递过去。

“母亲身子素来不好,半月前因病离世。”季昱初蓦然躬身折腰,

“是晚生不孝,母亲在时便饮酒作乐,荒废了学业,现下担不起家中大任。母亲走时提及早年您与她在此地共营布业。家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家业,恳请您能重新指点一二。唐突而至,望您海涵。”

“罢了,罢了。”吴氏叹气,侧头不再看他。

似是怨愤,也似是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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