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怎会知道晏氏一案私置军队涉及鞍马道？”晏醴目露寒凉，层层逼问。
祁涟轻轻敛眸，长睫也无力地垂落：“你已经对我失去了信任，即便我说了，难道你就会信吗？”
“只要你说，我就信。”
她眼中有怀疑，有探求，有恳切，唯独没有敌意。也许是见祁涟第一面的样子令她想要选择相信。他是那样纯白洁净的少年，在黑暗的人间走了好远，依然选择了帮助一个失去女儿的老妪，这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也许还会被差役打死，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在脏污涤荡的人间，他选择了相信，那么晏醴也愿意给他一次相信。
似是从没设想过这个答案，祁涟表情微变，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女孩。
缓过神，他缓缓开口：“晏思源私豢的金陵军被押送进皇城时，我曾扮作小太监去偷看过。整整一校场的马，每一匹的马蹄上都有特殊的印记，很小很隐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印记代表着什么。”
“只有一校场的马匹吗？”
“当然不是，那只是一小部分。”他继续道，“直到后来我被外放，游历途中遇到了一个北境的马贩子，他给我展示来自神秘的鞍马道的宝马。我缠着他三天追问这马的来历，他才告诉我，他那匹宝马是偷来的。真正的鞍马道是不会将这种品相的宝马贩售给他这种散户的，哪怕王公贵族都很少能得一匹。这时，我才意识到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晏醴明白，鞍马道宝马一匹难求，晏思源非公非爵，虽手握禁军但权柄上移，他自己早没了拥蹙。没有极致的权势和财富，怎么能一下子无声无息地购入万匹鞍马道宝马？
除非，他的身后，藏着大人物。
除了端坐正阳宫手握天下权柄的九层台，还会有谁呢？
晏醴点点头。
祁涟却急道：“阿醴，你要想好了，此番回京，我们一定是整个朝局的众矢之的。你手握父皇的把柄，更加危险。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留安，你知道吗？”晏醴轻叹，自嘲地冷笑，“小时候，我被困在一方破庙里，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经常趴在墙根听外面孩童叽叽喳喳的玩笑声，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可以有同龄的孩子相伴，可以肆意的跑、尽情的笑！后来，一场大火救了我。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破庙，却进了另一座囚笼。冬日时，我要用身体堵住刺骨的冷风，手上的冻疮痒的我睡不着，我被管事鞭打得快要死掉！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与我同样名姓的那个女孩过着与我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有父母姑姑的疼爱，但凡她想要的都能够得到。不久，又一场大火，毁了我怨憎的那些人，但是……也毁了我。”
“讨厌的人死了，你不开心吗？”祁涟不解，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厌的人永远消失，他自认与晏醴是一种人，这时，却第一次不再理解她。
像是陷入了一场遥远的梦，晏醴轻轻道：“我恨的人都死了，我才发现，我并不想要他们死。从始至终，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她醒过来，睁大了眼睛，长睫飞闪，莹莹望向祁涟，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你知道吗？我做错了事，做错了就要弥补，我想要一个平等的世界……佛曰‘众生平等’，对不对？”
“阿醴……”祁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但凡有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众生平等？”
“如果做不到平等，我就求一个公道！”虽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还是撕裂着嗓子拉扯般，执念充斥了她的眼睛，“为天下的苦命人求一个公道！”
她的幽黑的瞳仁里燃起熊熊大火，一尊倒地的金佛在火中崩裂。祁涟深深凝视着她亮黑的眸子，再多看一秒就会被那团火焰焚身。
“哪怕是死路？”祁涟道。
“永不回头。”
祁留安走了，留给晏醴一只雪白的信鸽，这是祁澄珵带来的信鸽，代表了大乾公主的身份，无人敢拦它进入皇宫。它会飞到辰宫，飞到九层台的手里。
斟酌过后，晏醴亲手写下一封手书，系在了信鸽的脚上，放飞了它。
雪白的信鸽飞翔去天京的方向，相信不久，会换来一封金灿灿的圣旨。
人都走了，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却不大平静。
晏醴端来一碗药，霍斟正坐于小几前，见到晏醴带着药来，本能的撇过头去假寐。
晏醴放下药碗，从背后拍拍他，半晌也没动静，索性强行把他的身体掰转过来，却见霍斟仍闭着眼。
她佯怒道：“你喝不喝？”
霍斟捏着鼻子摇摇头，撇嘴道：“不喝，苦。”
“可你伤还没好。”晏醴两指扒开霍斟的眼皮，“喂，我要生气了！”
瞧见她紧皱的眉头，霍斟没来由地心慌。于是他双手抚上晏醴的手，柔柔晃了晃，接过那药碗一饮而尽，喝完直直半眯着眼，唇都扭作一团。
他倒了倒那空碗给晏醴看，好像在说“你看，我都喝完了，我厉害吧！”
对面的女孩笑靥如花，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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