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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

小说:

至若春和景明

作者:

东冉林栖

分类:

穿越架空

晨钟荡开宫墙内的薄雾,金銮殿的琉璃地砖上浮着一层未化的霜。

太子捏着沈和第七日的告假折子,指尖在“风寒未愈”四字上轻轻一蹭,朱砂便染红了指甲,像极了沙场上飞溅的血珠。他抬眼扫过空荡荡的右首位置,嘴角噙笑:“温卿的身子,倒是比江南贡的瓷瓶还娇贵。”

阶下百官垂首,琉璃砖映出严九霄月白锦袍的一角——他斜倚屏风,指甲拨弄着紫檀佛珠,笑音浸毒:“殿下仁厚,连条风寒都要咳七日的废犬也容得下。”他指甲隔空划过沈和的空位,“要臣说,病犬合该扔去乱葬岗,省得脏了东宫的地。”

殿内死寂,众臣官袍下的膝盖微微发颤。

太子垂眸抚着案头玉貔貅轻笑:“舅舅说笑了。”

也就隔日的功夫,沈和便递上折子说病已全好了。太子一收到消息,便遣了人来召见。

三更梆子碾碎月色时,沈和才被引进东暖阁。进到屋内却见严九霄正把玩冰裂纹茶盏。

“沈大人站累了吧?”他碾碎盏中残梅,汁液似血淌过青砖。三个时辰的雪水浸透沈和官袍下摆,孔雀补子的金线黏在膝头,针脚裂如她此刻凉透的手炉。

“温卿似乎清减了。”太子从鎏金暖笼后转出,蟒袍下摆扫过她冻僵的手指,带起一阵掺着血腥的暖意,“西戎大捷已有多日,舅舅提议的军改新政,你且瞧瞧。”

沈和直起身展开折子,瞳孔倏地收缩。

“精兵简政”的朱批下压着张薄绢,墨迹缭乱却力透纸背——竟是调离明家军精锐去填运河种地的密令。太子温热的掌心忽地覆上她手背,力道却重得能捏碎腕骨:“孤与舅舅,总要有人唱红脸。”

这哪是裁军,分明要抽空明家军根基。

“温卿最懂孤心。”太子笑着将暖炉塞进她怀里,掌心暗压她腕骨旧疤,“明日就去潼关督办,可好?”

沈和压下唇间冷笑。

太子刚拆散了萧明两家的姻缘,又让她做这样的事,果真是物尽其用,让她彻底背上这顶大锅不可。明衍自然不能同太子作对,可作弄她这么一个空有名头却无实权的走狗是绰绰有余。

“臣……领旨。”

她叩首时,垂眸敛下眸中冷意。

严九霄放下手中茶盏发出一声轻笑,月白锦袍上滴落一滴梅子汁液,如同袖口金线绣的鹤喙正叼着一滴暗红的血。他满不在意地弹落在地道:“殿下进益了,”他站起身来走近太子,将太子略散开的披风整理严实,“这养狗啊,也不能全为了自己开心。也要让他学着看家,学着咬人呢!”

太子抬眉轻笑道:“舅舅说的是。”

檐角铜铃裹着风声闷响,墨洗推开暗室石门时,沈和正跪在灵案前。香炉内插着三只香已燃了大半,烟气飘荡在暗室内,鼻翼间满是檀香。

暗室的青砖上爬满湿冷的苔藓,像无数只鬼手从地底探出,攥着沈和曳地的官袍。

最前面三座黑檀灵位悬在蛛网深处,唯独最右侧那座小得可怜——桐木腐朽,虫蛀的裂痕爬过“百里瑕”三字。

“阿瑕,长姐来迟了。”

长明灯忽地爆出灯花。她突然将灵牌贴在心口。官袍下摆扫翻供案边的陶罐,滚出一只残破的布老虎。那是她四年后回到百里家荒废的院子里找到的唯一与弟弟有关的物件,百里氏出事时,阿瑕才十岁。

“今年该十四了。”她摩挲着小小牌位又不舍地放下。

墨洗在香炉内插上三炷香后道:“主子,东宫那边不对劲。”他递上一个簿子,“这是暗卫查到的,太子似乎要为二殿下献上一件大礼。”

簿子上只有精简的几个字:于廪粟间藏鸩。

沈和陡然心跳如鼓,不过几个字而已,她脑海里竟已经晃过了多个人影。听闻二殿下已经向上面递了折子,许不出半月就会归京。

如今东宫里刚入府不久的那位萧侧妃,可是二殿下正正经经的表妹,如今回来,恐怕不止要讨个说法这么简单。

只怕是要势同水火,再难兄友弟恭。

“太子折了二殿下的兵权不说,如今竟要痛下杀手了。”墨洗叹气,“若此计成,下一个就是……”

“那位?”沈和轻笑,她俯身拾起残破的布老虎,虎尾缝着的乳牙正对着墨洗喉结:“墨洗,你何时听说过太子弑君?”

烛火忽地爆出灯花。

“主子莫不是被东宫的龙涎香熏昏了头?太子连亲弟都敢杀,何况……”

“何况一个病榻上的老人?”沈和将布老虎塞入袖中,虎眼嵌着的翡翠珠子映出她眼底寒光,“可你忘了,太子最爱惜羽毛——一个光风霁月的储君,怎能、怎会背上弑父杀弟的恶名?”

“那主子以为,二皇子为何非死不可?”

“因为他不会死。”沈和碾碎香灰,于足尖化成灰烬,“太子要的,是一个‘被废’的二皇子——一个永远困在地牢里的‘罪人’,比一具尸体有用得多。”

弟不恭,可做兄长的却舍不得不友,这样的贤明,方才配得上一国储君。

“罢了,明日便要启程去潼关,那三人要好生看着,别惹出祸事来便好。”沈和走出暗室,仍旧叮嘱道。

翌日清晨,连日的风雪终于停了。看来待她归来还能赶上那两人的一番好戏。

冬日的阳光如金子砸在车辕上,墨洗正将最后一口樟木箱捆紧,箱角露出的半截焦黑饴糖被沈和用靴尖碾入尘土。

“沈大人留步!”

初砚明的状元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横身拦在马车前,腰间玉佩撞碎满地晨光。少年指尖捏着半枚褪色的银莲珍珠簪,簪尾雕着的并蒂莲缺了一瓣——乃是沈和当年在蝻城黑市典当的旧物。

“此去潼关瘴气深重……”他忽然将簪子塞入沈和掌心,力道大得硌疼她腕骨旧疤,“有些债,忘了便忘了,但命得留着还。”

沈和蹙眉,簪尖残留的胭脂味混着极淡的茉莉香。她甩手欲扔,却被初砚明攥住手腕:“大人可听过蝻城的童谣?‘石人眼流血,潼关骨成雪’……”

“启程。”

沈和冷声打断,帘子摔落的瞬间,瞥见初砚明眼中破碎的点点星光,如同银子散落满地。她胸口竟渗出密密麻麻的疼,仿佛如他所说的她的确欠了眼前人的债。

她忽然掀帘回望,初砚明仍立在原地,状元袍的孔雀补子被风卷起一角又被轻轻放下。

墨洗挥鞭劈开晨雾:“主子,要再查那小子吗?”

“不必。”沈和将簪子刺入车壁,“他也说了,有些债……忘了就不必还了。”

潼关的风裹着砂砾砸在沈和官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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