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的回信在七日后,由朔风亲手呈上。信不长,字迹因匆忙而略显潦草,内容却让年昭月眸光骤凝。
「宋氏与宁阳王府确有关联。查得去岁冬至,宁阳王府长史曾密访宋氏宗祠,逗留三日。宋氏近半年来购入的大量精铁与硝石,账目皆做伪,最终流向不明。另,沿海商船属东海商会,其幕后东家与宁阳王妃母族有旧。漕运梗阻,恐为障眼法,其真实所图,或在东南。」
精铁、硝石、不明流向、东海商会、东南所图……这些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宁阳王宗阳,借宋氏之手,在东南沿海暗中积蓄武力,其所图,恐怕不止于朝堂权柄,而是更进一步的……不臣之心!
而漕运之事,不过是为了吸引朝廷注意力,掩盖其在东南的真实动作。
年昭月立刻带着密信去见宗暻渊。
御书房内,炭火无声燃烧。宗暻渊看完陆铮的信,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眼底寒意深沉。
“东海商会……本王倒是小瞧了这位皇叔的手腕。”他指尖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东南沿海,倭患虽平,但水师糜烂,地方官员多与海商勾结,若真让他在那里扎下根,确是个麻烦。”
“殿下,必须尽快切断宋氏与东海商会的联系,查明军械流向,阻止宁阳王在东南成势。”年昭月语气急促,“陆铮在明,恐已引起对方警觉,需另派人手暗中配合,双管齐下。”
宗暻渊抬眸看她:“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年昭月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犹豫:“臣女愿往。”
空气瞬间凝滞。宗暻渊盯着她,眸色深沉如夜:“你可知东南局势复杂,危机四伏?宋氏经营百年,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东海商会更是亡命之徒聚集之地。”
“臣女知道。”年昭月脊背挺直,声音清晰坚定,“正因如此,才需一个既能代表殿下、又能随机应变之人。臣女在明,可借调查漕运梗阻之名,安抚宋家,麻痹对方。暗地里,正好查探军械与商会之事。且臣女身份是女子,在某些时候,反而比男子更不易引人防备。”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留在京城,固然安全,但只能被动应对宁阳王通过清流发起的舆论攻势。
唯有亲赴东南,找到宁阳王谋逆的实证,才能从根本上扭转局面,也能借此机会,真正独当一面。
宗暻渊沉默着,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在权衡利弊,又像是在审视她的决心。书房内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本王会派一队玄甲精骑护你周全,再予你一道密旨,必要时可调动东南部分驻军。朔风随行。”
他答应了!年昭月心头一松,随即又被更沉重的责任填满。她躬身:“臣女,定不辱命!”
“记住,”宗暻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距离极近,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你的任务,是查证,不是硬拼。若有危险,以自身安危为重。东南之事,不及你重要。”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却重重砸在年昭月心上。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臣女……明白。”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
————
三日后,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数十名乔装打扮的玄甲精骑护卫下,悄然驶离了渊王府,出了京城南门。
马车内,年昭月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灰色劲装,外罩墨色斗篷,长发简单束起,多了几分干练与锐气。她手中摩挲着宗暻渊昨夜交给她的那枚可调动驻军的玄铁虎符,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清明。
朔风骑马护在车旁,低声道:“小姐,一切已安排妥当。我们走官道,十日后可抵达临川郡。”
年昭月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渐行渐远、笼罩在晨雾中的巍峨京城。
前方,是迷雾重重的东南,是狡诈如狐的宋家,是深藏不露的宁阳王,以及那可能足以倾覆王朝的阴谋。
马车辘辘,碾过官道的尘土,向着未知的险境,疾驰而去。
而就在年昭月离开京城的同一日,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勉,在早朝之上,再次呈上了一份“万民书”,言之凿凿,控诉渊王“纵容属下,在江南横征暴敛,激起民怨”。
并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刚刚离京的年昭月,称其“以一女子之身,干涉朝政,巡察地方,实乃牝鸡司晨,国之不祥”。
朝堂之上,风云再起。一场围绕年昭月与东南之行的明枪暗箭,已然发动。
青篷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十日,越往南,春意愈浓,官道两侧的稻田已泛起新绿,与北地的苍茫截然不同。
年昭月一行并未大张旗鼓进入临川郡城,而是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僻静庄园落脚。这庄园是渊王府早年布下的暗桩,明面上属于一位南来北往的丝绸商人。
马车刚停稳,朔风便上前低声道:“小姐,我们一路行踪虽隐秘,但进入东南地界后,似有尾巴若即若离,身手不弱,不像普通匪类。”
年昭月并不意外。宁阳王与宋家既然敢在东南布局,必然耳目众多。她走下马车,环视这处掩映在翠竹间的庄园,沉声道:“无妨,既然来了,就不怕他们知道。让他们盯着,正好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她入住庄园主院,稍事梳洗,便召来了此地的暗桩首领,一位面容普通、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代号“老何”。
“宋家近日动向如何?”年昭月开门见山。
老何恭敬禀报:“回年司记,自陆中郎将抵达郡城,宋家表面收敛了许多,漕船已陆续放行。但暗地里,宋家三爷宋德彰近日频繁出入城外的‘望海阁’,那里是东海商会的一处重要据点。另,我们的人发现,宋家庄园后山的矿场,守卫比以往增加了三倍不止,禁止任何外人靠近。”
望海阁,矿场……年昭月指尖在案几上轻点。宋德彰是宋家现任家主宋德明的三弟,掌管家族部分见不得光的生意,他去望海阁,必定与东海商会有关。而那突然戒严的矿场,恐怕就是精铁和硝石的来源和加工之地。
“陆中郎将那边呢?”
“陆将军明面上在调查漕运梗阻旧案,接触了不少郡府官员和漕帮人士,但宋家防备甚严,暂未拿到核心证据。”
年昭月沉吟片刻,吩咐道:“老何,你想办法,弄到望海阁近期的宾客名单,尤其是与宋德彰、东海商会核心人物往来的记录。另外,想办法查清后山矿场内部的情况,摸清守卫换岗规律和物资运输路线即可。”
“是。”老何领命,迟疑一下,又道,“年司记,还有一事。近来郡城乃至江南士林间,流传着一些对司记您……不甚友好的言论。”
“哦?”年昭月挑眉,“说什么?”
“说您……以色侍人,蛊惑渊王,牝鸡司晨,此番南下,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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