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寄沉默片刻，问：“几时去？”
宝葵摇头，“嫂嫂没说。”
周从寄拿起阿豚写的字看了看，又道：“城郊的蒲湾河？”
宝葵应了一声，觉得她哥哥今日有些古怪。
含璎到家没遇上他，也没多问。
宝葵、阿豚见她回来了，忙围上来缠着她问东问西。
“嫂嫂，明日几时去？”
含璎将网兜、竹篮搁在方桌上，一面道：“郑伯送完菜就来鹅毛巷，午时前能到吧。”
阿豚将阿金摆在桌角，又将阿福阿花拎到条凳上，自己跟着爬上来，一对乌黑的大眼盯着含璎，“嫂嫂，螺好吃么？”
“好吃，明日多抓些，给你做五香田螺，炒田螺，螺肉汤，好多吃法呢。”
岩宁县产田螺，多是当作家常吃食，饭馆没见上过桌。她打算做些试试。
阿豚咧嘴直乐，又问：“阿福它们去么？”
含璎压了压阿金的小脑袋，“它们留下看家，再者郑爷爷的牛车也坐不下。”
蒲湾河就在郑家村附近，苹娘有日子没回娘家了，这回也带一双儿女同去。
含璎还存了点小心思，对门宋五郎她瞧着不错，有意撮合他与宝葵，只不知宝葵同他可合得来。
她打算趁此机会叫二人相处相处，若处得来，彼此有意，她再想法子先探探宋家的口风，不惊动宝葵，免得宝葵上了心，最后又不成，平白受委屈。
既如此，少不得再找些人同去。
豆花娘子难得躲回清闲，她阿娘、小妹替她看着摊，马四郎原没打算去，听说豆花娘子去，才支支吾吾地改了主意。
宋家也有牛车，宋五郎自己赶。
含璎叫宝葵坐他的车，马四郎原想上郑伯的牛车，见豆花娘子陪着宝葵，脚跟一转，跟了过去，含璎则带着阿豚，与苹娘一家搭郑伯的车。
今岁天热得早，才夏初时节，便热起来了，日头高升，晒得慌。
苹娘包了块头巾，含璎戴了去岁周从寄给她买的帷帽，三个孩子挤在一处玩耍，快活得全顾不上热还是晒。
含璎给阿豚脖上挂了串盐煮蚕豆，苹娘的两个孩子与他一道揪着吃。
含璎备了些吃食，用竹篮装了，搁在一旁，怕给晒坏，拿块青布盖着。
宝葵紧挨着豆花娘子坐，马四郎坐在另一侧，扭头往后瞧着，不时又朝对面看一眼。
出城没多久，便到地方了。
郑伯放下他们，吆喝一声，领着苹娘几人回家去了。
含璎寻了块月桂树下的阴凉地儿，铺上毡席，取出竹篮内备的吃食。
炸蘑菇、小酥肉、虎皮鸡爪自不必说，她拿寒食节剩的糯米做了些青团，蜜豆、芝麻花生馅儿各包了几个，另有酥皮绿豆糕、梅干菜饼，还煮了一壶桂花酸梅饮子。
梅干菜是她自己晒的，用的是去岁末巧果和她哥哥送的芥菜，梅干菜加些猪肉沫调馅儿，包入饼坯，擀薄上锅烙，刚出锅，她和宝葵阿豚便吃了好几个。
豆花娘子煎了豆渣饼，打了瓶甜豆浆，马四郎带了蒸芋头、熟食铺买的糟鱼，宋五郎则是两小筐早樱桃、枇杷。
天际蓝汪汪的，干净得犹如一块澄澈的宝石，河面碧波荡漾，碎金点点，夹岸碧草织茵，柳丝如瀑。
含璎拿上网兜，跟着宋五郎站在河畔。
宋五郎颇是娴熟，一网下去，兜上好些田螺。
含璎试了几回，连个石子儿都没捞着，以为是她选的这块地方不对，可换了两处，依旧如此。
宋五郎忍着笑，“游姐姐，撒网时需用些力，好似这般……”说着，给含璎做了个示范。
含璎依样画瓢，这回好些，兜上来四五颗。
宝葵拿了块绿豆饼喂她吃，“嫂嫂先吃点，饿着肚子手上没劲儿。”
阿豚拿两条手臂比了个大圆，“嫂嫂抓好多。”
含璎暗自与宋五郎较着劲，宋五郎比她小，她难道还比不过他？
马四郎拿了根鸡爪，站在一旁瞧热闹，乐呵道：“师父，我看你是捞不上甚田螺了。”
含璎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豆花娘子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马四郎讪讪地在衣襟上抹抹手，笑着找补了一句，“我、我与师父说笑呢。”
含璎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又下了一网，忽听阿豚喊了声“哥哥”。
回头一看，茸茸绿意中，但见一抹高大挺拔的白影信步而来，面目尚且模糊，阿豚便已认出他。
周从寄走近，顺手一捞，将扑在他腿上的阿豚抱在臂弯。
含璎已回过头去收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豆花娘子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笑着朝周从寄点点头。
宋五郎已兜了好些田螺，含璎的竹篮却还空着，正有些恼，见周从寄来了，越发地气不顺。
阿豚凑到周从寄耳旁，小声道：“哥哥，嫂嫂抓不到。”
周从寄淡淡嗯了声，安静地站在含璎身后看着。
宋五郎将兜上来的田螺抖落在竹篮里，扫了眼含璎的竹篮，摇头笑了笑。
“游姐姐，你再仔细瞧瞧怎生将这网兜掷出，记着口朝下，使些巧劲。”
含璎耐着性子，又试了一回，结果仍是一场空。
马四郎、豆花娘子看出她恼了，都不作声。
阿豚扁着嘴，委屈地扭头看着周从寄，“哥哥，想要嫂嫂抓多。”
宝葵忍不住瞪了眼宋五郎的身影，他抓多久了，嫂嫂才是头一回，比不过他实属平常，嫂嫂还会卤鸡爪呢，他可会？
周从寄放阿豚下地，走到含璎身旁，“我试试。”
含璎仰脸看着他，两道细眉微蹙，唇角紧抿着，他就比她好了？想试便给他试。
她将网兜往他怀里一塞。
周从寄扬手一抛，网兜划了道弧线，击破水面，沉至水底，他扯了扯麻绳，不紧不慢地往回收。
含璎揉着酸痛的手臂，一双眼紧紧盯着。
那网兜浮出水面，阿豚拍手叫道：“哥哥多！”
宝葵笑嘻嘻的，帮着将田螺倒入竹篮，心道所幸有哥哥替嫂嫂争了口气。
含璎扭过头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不知热的还是气的。
周从寄往她身边走了两步，低头问：“还捞么？”
含璎皮笑肉不笑，“有多少捞多少。”
周从寄没多想，不费甚力气便捞了大半篮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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