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有十一块这样的青玉璧,大小相差无几,雕刻的纹样各不相同,背面还刻了字。
纹样他已记不清,刻字却还记得,只因那十一个字,各对应十二时辰里的一个。
子丑寅卯,巳午未,申酉戌亥。
“皇祖父,怎么少了一个辰字?”年幼的他把玉璧当玩具摆成一排,疑惑地问祖父。
依稀记得,皇祖父华发如银,望向秋风席卷的宫苑,背影落寞,久久不言。
皇祖父去世后,他再没见过那些玉璧。
顾清嘉拿起拼合的玉璧,拇指轻压着正面的云纹,食指指腹摩挲着背面,摸到背后雕刻的字迹,动作顿住。
思绪从久远的往事拉回,顾清嘉将玉璧翻转,心中猜测纷纷落定。
玉璧背面,赫然刻着一个“辰”字。
若辰云玉璧乃皇祖父遗失之物,当初他问的时候,皇祖父为何沉默不语?
顾清嘉不清楚玉璧代表什么,可他知道,此物不是寻常百姓能拥有的。
“这当真是许小姐母亲的遗物?”顾清嘉捏着玉璧,轻问。
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许菱玉听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不是该反驳她的话,自证清白吗?
“是。”许菱玉秀眉微挑,“总不可能是我去偷别人的,来冒领婚约?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外人看来,贾卿固确实是个贫寒布衣,除了长得俊些,别无长物,若非母亲遗命,许小姐哪会放着选秀的机会不要,把与他的婚约宣扬开?
顾清嘉颔首,将玉璧放回她手中:“确实是块好玉。可它完完整整属于许小姐,并非什么订婚信物。”
顾清嘉收敛心绪,语气平和笃定。
他倒要看看,眼前的许小姐还能如何狡辩。
“你还不肯承认?”许菱玉早已想好说辞,仰面望他,单薄的身姿清傲不屈,似亭亭玉立的荷,“你也说这是好玉,若不是订婚信物,谁会把这样好的玉摔成两半?”
有道理,顾清嘉暗自称许。
此玉璧若真与他见过的那些是一套,必是极为重要的传家之宝,论理,许菱玉再想逼迫他,也不至于对传家宝下手。
随意找块玉,或是旧帕子撕成两半,也能达到效果。
顾清嘉不得不承认,许菱玉的话虽没一句是真,却很让人信服。
若非被逼婚的对象是他自己,他几乎要忍不住赞赏她的急智。
偏偏对象是他,是原本打算拒绝到底的他。
顾清嘉目光自她巧言善辩的唇,移至她手中摔成两半的玉璧,齿根微痒,头一回体会到哭笑不得的滋味。
他竟真被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算计着了。
马县令和许淳已被许菱玉彻底说服。
“许县丞,看来本县该向你贺喜了。”马县令冲许淳拱拱手,随即朗声唤,“来人,呈文书!”
许淳对看起来一表人才,实则不能给许家带来任何好处的落魄书生,是在难以接受。
可当着马县令和无数百姓的面,难道他要反悔,解除亡妻定下的婚约么?
他不能。
许淳狠狠剜了顾清嘉一眼,恨得直咬牙。
许菱玉有意无意打量着许淳的反应,正好捕捉到他隐忍的怒气,心情越发愉悦。
衙门当场为他们拟定婚书,莫名其妙的婚约,就此敲定。
许菱玉以为,她把贾秀才欺负到这份儿上,贾秀才再好的脾气,也该着恼了。
没想到,对方捏着婚书,俊颜并无丝毫愠色,风仪不减。
“秀才,你脾气可真好,我喜欢。”许菱玉立在青帷油壁软轿侧,拿婚书轻轻拍了拍顾清嘉衣襟,“放心,成婚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县衙门口,柳条低垂,自由随风。
顾清嘉立在柳荫畔,望着少女乘坐的青帷油壁软轿走远,脑中回响着她的话。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明明弱质纤纤,口气却不小。
嚣张的一句话,让顾清嘉不由重新思量起自己的假身份。
须臾,他眉心舒展,薄唇弯起一丝清浅弧度。
未时刚过,长缨办完事,回到小院。
见自家公子正立在书案侧练字,长缨便默默在门外候着。
直到顾清嘉搁笔,长缨才捧着茶水,躬身进去。
“公子,属下已见过上官霈,他和宁王一样,暂未查到蛛丝马迹,仍在责令马县令加派人手追查。”长缨将茶水放到桌上,躬身禀报。
上官霈乃玄冥卫指挥使,特意为查药材失窃案而来。
当初药材失窃,宁王叔进京请罪,父皇命他彻查此案,找回药材,戴罪立功。
太子皇兄信不过宁王叔,专程请旨,以不敢让宁王叔太过伤神为由,指派上官霈协理此案。
他和长缨都悄悄去云雾山查探过,一无所获。
除非宁王和上官霈有通天的本事,或者宁王故意露出马脚,否则也很难快速查到线索。
顾清嘉早已察觉到六大王爷各有私心,表面上闲散忠心的宁王叔也是一样。
宁州是宁王叔的地盘,明知那药材里有太子皇兄的救命药,极有可能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事后销毁证据,也易如反掌。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顾清嘉不信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嗯,知道了。”顾清嘉轻应,暂且将心中怀疑压下。
随即,他想到什么,坐到桌旁,拿起长缨斟好的热茶,顿了顿道:“近日我会与许小姐成婚,你准备一下。”
长缨:“??”
长缨愣了一瞬,回想一遍顾清嘉说的话,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连心跳也停滞一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就离开半日,公子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
原本他还担心公子知晓许小姐不愿参选,会迁怒许小姐,他还想过求情来着。
这半日里,公子和许小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子是说要成婚吧?长缨有种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甚至怀疑自己最近办差休息太少,出现幻觉。
还是公子知道许小姐在待选之列,突然对许小姐生出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他家公子是会有这种情感的吗?长缨只想想,便忍不住一哆嗦。
再说,以公子的脾性,明知许县丞之为人,怎么可能娶这种小人的女儿?
“公子?”长缨悬着胆子,试探问,“您在说笑?”
他宁愿相信公子闲得会讲笑话了,也无法相信公子要成亲。
“不准备也无妨,许小姐说过,会悉数包办,不必我费心。”顾清嘉瞥一眼长缨震惊的神情,慢条斯理饮一口茶,“许小姐那边如何安排,你配合便是。”
“??”公子是真要成亲?还是许小姐包办?长缨望望外边的日头,震惊到麻木,眼神茫然,“公子有命,属下自当配合许小姐,只是,公子是否要往京城报个信?”
二皇子悄悄离开京城,还与许小姐私定终身,皇上和皇后娘娘若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长缨不敢想,也不敢瞒。
“不必。”顾清嘉放下茶盏。
细瓷茶盏落在木桌上,轻轻一声响。
长缨却是肝胆俱颤,硬着头皮应:“是。”
顾清嘉没多解释:“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
言毕,起身回到书架旁,目光沿着书脊划过去,顿住,抬手抽出其中一卷书。
此书乃是当初许菱玉替他付银子买的书册之一,顾清嘉打开封皮,目光落在书中内容上,心神却飘远,回想着书坊里初见的一幕幕。
当初他说会还她银子,没想到许菱玉会机缘巧合讹上他,要她以身相许。
小姑娘倒是,敢想敢要。
主子说他能查,长缨便没按捺好奇心,趁着不用当差的功夫,去街上转了一圈。
半个时辰后,长缨伪装成好打听闲话的市井小民,从百姓口中东拼西凑,终于明白他不在的半日,公子被许小姐叫到衙门公堂上,演了一出怎样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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