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
搭伙修完屋舍,进县衙拐过两道长廊,前院几间房子腾出来给灾民居住,赵垦领人进后院。
院中凿有一口石井,墙角两侧种有许多艾草,井水夏凉冬暖,赵垦安蕴修忙活一上午,暖风一吹,热汗凝在后背,盐渍分布不均洒在后背胸口,赵垦提起水桶系上麻绳打水。
安筠修乔装难民,不知他是从那本书上学来难民装扮,一身麻衣,头戴斗笠,打着双赤脚徒步来临安。
临安地势陡峭,后山修缮的房舍不缺泥潭小路,一路泥水四溅,安筠修听话伸出脚清洗,白皙的皮肉粘上一层黄泥,井水清凉,泼上一瓢,脚趾下意识偏开躲了下,脚背软化的泥水沿着流水钻进石缝。
浇过几瓢,赵垦进屋翻出一个木盆一方面巾,倒水洗脸。
意简言骇,两月不见,还是这么……
随性……
盆里只有一方面巾,安蕴修不习惯同人混用面巾的习惯,弯腰伸手舀水擦了把脸,“多谢。”
赵垦看他不用面巾,知道他隔应,弯腰细细裤脚挽到大腿,再用洗脸的面巾,拧干擦完腿上泥点。
清澈的井水经过赵垦几番擦洗变的浑浊不堪。
安蕴修愣着神,开口想提醒他注意个人卫生,就见赵垦抬盆浇灌艾草,擦腿用的面巾掸在肩上,大走回屋中。
安蕴修同情看了眼墙角几株艾草,跟在后背进屋,抬头就见赵垦把木盆放在梳洗架上,面巾整齐叠成两块搭在木架,安蕴修侧身一扫,屋里陈设简易,一套桌椅,一方书案,两面书架,一张木架床,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橱。
赵垦拿出茶杯,自见安蕴修第一面,他眼底深藏的探究随着日头西下慢慢带出,趁倒茶的功夫,赵垦上下给他全身照了个遍。
茶杯捏在手中,不急着给他。
安蕴修一声道谢,在看见杯中茶水颜色顿在口中,别开脸装作打量屋里布置,尴尬笑了笑。
茶是昨日近身伺候的书办泡的,朝起西移,热茶变为冷茶,按照规矩在职官员回院茶水果点都需及时更换,让官员吃下昨日剩下或是发冷的食物,伤了身子耽误公事,书办革职不说还得上牢里坐上十天半个月,赵垦没那么多规矩,冷茶热茶在他嘴里不过比白水多些个把滋味。
招待官员一碟果子八文,一包粗茶十文。
物虽小,利却大,省下这些钱多买桑苗,百姓缺粮少田的日子尽早好过些。
安筠修不知道赵垦的心思,就算知道,瞅着偏褐色的茶水,额心微蹙捂住肚子,更不敢喝。
“嫌弃?”赵垦注意他蹙眉的动作,不劝他接,一口闷下冷茶。
“你瞧我这一身的泥点。”安筠修尴尬笑了笑,低头看小腿处的泥点,像是终于找到借口,“我是怕弄脏你这屋子。”
“无妨。”赵垦搁下茶杯,离开翰林接手临安大小事物,应付手下滑差油头,也不知是不是每天同人过的话多了,安筠修竟觉得赵垦这个平日冷话也不愿和人多说几句的性格,居然会主动给他破天荒补上一句解释。
“临安不是上京,我早不是翰林院储书遍书的编修,安大人不必小心翼翼费这个心思。”
算他多心,开口还是一如既往扎人。
安筠修无奈叹气,听他一口道破,不再扭捏顺着他的意思迈步坐下,“你是主家,我听你的。”
“方才当着许多人的面我不好开口过问你的事。”安筠修坐下,赵垦关上门窗,“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我听你接下内阁的旨,到越州理应先去巡抚衙门报道,何苦冒险偷来临安?”
“当然,如果这是你此番赴越职责所在,赵某不会强求。”赵垦停顿半晌,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他自打接到省里借田插桑旨意一直以来存的困惑,临安近靠越州群山环绕,民多田少,这样的旨意怎么会落到临安?
缓步坐在安筠修对面,可叹他榜眼出身落草临安,上不能谏君,下不能守战,寥寥一书生矣,得知安筠修为临安这事派任越州,赵垦早存碰面的心思,“老实说你不来见我,我也会想尽方法见你一面,没想到你竟为避开巡抚衙门一道人假报到地期限,绕来临安。”赵垦说完半段话,肩头一松,一时卸下力,后背溜贴背椅,“自打我听内阁选你的旨,明白他们连消带打盯上你的主意,临安一路上你也瞧见一番什么景象,我不多说,多说无益。”赵垦累极了,受灾一个月里,他每晚睡觉时辰不吃两个时辰,两眼静静挂在眉底,恹恹顶着精神,“县令品阶不高,虽说临安县现在的文疏可以直接避开知府衙门直递巡抚衙门,难保中途没有人使坏。”
闭上眼,安筠修面对面望着昔日翰林院共事的同僚,起初只当是临安穷困他吃不好消瘦多了些,现再瞧眼下一周青紫,颧骨外凸,颊面凹陷,吐出他进仕头次大段呕心之言,安筠修静静听着,喉间滚动,赵垦徐徐吐出一句他困在心中的疑惑,“借田插桑这个主意到底是不是内阁商议?”
到底?
近乎是一种逼问!
“是。”安筠修一惊,赵垦远在临安,仅仅竟凭省里下达几句条文,揣摩出那么多消息,稳住心神,安筠修毫不犹疑点头,他、杨铖、赵垦三人同在翰林共事。
杨铖和他颇有交情,赵垦不爱多言,素喜独来独往,三人虽同榜进仕,交涉不深。
为官做事却是第一认真,杨铖身为内阁首魁之子,翰林院上下谄容之流如过江之鲫,赵垦性子傲,同僚拿钱助他遵守规制修缮门楣都被厉声呵出。
大开庙宇官衙府邸接济灾民,临安县一路差役牢头带队昼夜换班巡逻,紧防闹事伤民之流。
内院门窗紧闭,二人一言不发,房中一时静籁,偶尔还能听见前院溜进几声细悄的咳嗽。
“内里缘由我不清楚,清楚我也不能说。”赵垦依旧闭着眼,削瘦的面孔恍约添上几分愁苦,“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此次受旨来临安不止你一人,朝廷选中收桑的大户是令尊。”
“圣上旨意已下,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一场浩瀚纠葛已是不可避免,安大人可要好生斟酌,临安县数十万百姓生死皆系你与令尊大人一念之间。”
“码头上的事是谢巡抚一早留下亲兵提防,城里巡逻安排依旧据所参,我不过遵循着去做,犯不上出什么力。”
“就在你来越州前几日,巡抚衙门下出一封行文,上任临安县县令和经年供给河道衙门器材的友商捉拿提刑司大牢,中途牵带出许多散州官员,越州知府张松也跟着下狱,我这个临安县县令运气不差捡得个失察之罪,罚两个月俸禄。”
安筠修听出赵垦话里言不由衷,知道他家境不好,赵垦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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