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照睁着惺忪睡眼，似乎还在梦中，偏了偏头过去，被一只手摁住无法转动。
他用了用力还是没动，饱含不满的眼神睁开，顺着脸侧的那只手向上看。
沐浴在太阳下的少女微微躬身，发丝垂在脸侧，和他贴的很近。
柳未夏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她没用多大劲，两根手指比起捏着更像是虚虚摁在上面，把面颊戳出两个浅浅的小坑。
雪人没有动静，睁眼定定望过来。
这副模样显然是还未从梦中清醒，眼神直愣愣看过来，不加一点掩饰，柳未夏完全读到他深邃眸中片刻的怔然。
怕他待在雪里生病，又要嚷嚷着不想喝药儿耽误进城，柳未夏一把将他从雪地里拉了出来，雪人哗啦啦撒了一地的冰冷银裳。
柳未夏顺手把怀里的暖炉塞了过去，生怕他耍赖不要，整张脸都板着。
陈林照身上没了围在一起的白雪，像是方才发病的病弱小公子，瞧着面色苍白，走两步就要倒似的。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炉子，算不上烫手，尚且还有暖乎乎地温度。
上一个用它的人塞在怀里暖了很久，大氅挡着吹不住一点凉风，到现在也还是温热热地暖人。
“暖炉给了我，你不怕冷了？”陈林照身上凉的很，心里却泛着暖意。
他想，这炉子怎么今天这么热乎，暖的心里都不冷了。
“我不怕冷，这一点来说，你倒是比我还像个凡人。”
就是不带怕的。
柳未夏受不住冷风吹，顺着原路往回走。
陈林照跟在她后面，大氅让风吹的横七竖八地飞，簌簌往下抖掉几片雪花，一双手搭在小炉子盖上捂着热气，还是让它从指缝里溜走了。
他似乎不觉得冷，没有要拉一下衣服的意思，看得柳未夏频频皱眉。
“你为什么总不好好穿衣服？”她真不理解这种不抗冻，还硬要找罪受的行为。
她不懂，陈林照也不太想解释，逆着风偏开被风大了好几次的脸：“习惯了。”
明显是敷衍人的话。
柳未夏盯着他严肃脸道：“把炉子还我。”
要的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
陈林照拢着银制小炉子，没有要还的迹象，霸道地：“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他故作姿态又往怀里揣了揣，等待柳未夏气不过来和他争论这小东西到底是谁的，最后应该属于谁。
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戏剧性的画面挥之不去，他期待着女孩的不爽和不甘，似乎空气都暖了起来。
柳未夏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过走。
陈林照捧着小炉子站在原地良久，不知道怎么。
回到客栈，柳未夏爽快甩给小二几两银子，再次定下两间厢房出来。
小二接了银子，麻利掏出两块木牌塞到她手里面，两只眼睛一扫最近没人，在柜台里探出身子热情介绍自家服务。
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陈林照就没心情听下去，盯着发白的一张脸鬼一样晃悠上楼。
上楼后柳未夏才发现，这两件厢房和最初定下的那间挨得很近，中间只隔着一道门。
入夜后的晚上，很少有房间打着烛火，姚家姐妹灭了火源，看来已经睡下。
在外面跑了几趟，柳未夏只觉得浑身都是崩成一条线，突然放松下来，困意随之席卷上来。
柳未夏推门进去，关门的动作顺畅无阻。
没来得及说话，陈林照对着闭上的房门扯了一下唇角，声音低得阻隔在外：“晚安。”
没了不要命般下的大雪，她封紧门窗，不让冷风泄进来一丝。
没有人打扰，这晚她很顺畅地睡了一个好觉，起来时神清气爽。
第二天一早，柳未夏和同样出门的陈林照打了个照面，一个精神饱满，一个病气缠身。
单从眼底乌青的黑眼圈，柳未夏分析出他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好。
眼睛底下的两个黑眼圈像是有人半夜进去，用墨水在他脸上画了一道，莫名让人联想到黑色的鸡蛋，只不过是一掰两半的。
两只眼顶着各一半鸡蛋，陈林照无精打采地打招呼。
对此柳未夏评价他昨晚出去做贼了。
偷了两个黑鸭蛋掰成两半安在自己脸上。
听出她语气玩笑，下楼到一半陈林照抬了抬眼，薄薄眼皮向下耷拉，无力地应了一声。
有人已经等候多时，姚瑜今天没有穿脱掉披肩的厚重狐裘，她本身并不怕冷，脱掉之后反而自由如风。
“昨晚姐姐飞信回去，告诉云武卫你要找的人，今日早早得了回信，那女人私闯禁地被抓，还打伤了还几个弟子，现在正被囚在天牢里，”姚瑜站在风口，纵使风刮的脸疼，她也没有避让。
为了避寒穿多衣服，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柳未夏磨磨蹭蹭嗯了一声，“效率不错。”
姚瑜被夸了喜滋滋：“养这群人废了我好些钱呢。”
“怕冷还要来这里找人，你们宗门没有其余弟子么？”
鉴于自身原因，姚瑜实在不理解她这种身残志坚行为。
楚轻薇的事不适合上报宗门，这是说大了是勾结外族，说小了就是私自外出。
三个长老脾气如同倔驴，认定的事不会悔改，楚轻薇地行径在他们眼中如同叛变，下场不想而知。
柳未夏揉揉眉头，没往下接话。
抵达府邸已经中午。
十里路走了大半天，柳未夏甚至在马车里睡了个回笼觉，一睁眼人还在梦中迷糊被拽下马车。
陈林照脸色不错地搭着一只手，唇角挑起一个弧度。
余光中多出几个包子，陈林照不知道从哪里要来的，还腾腾冒着热气。
她拿了一个塞进胃里。
陈林照瞧她吃的开心，也捏起一个尝了尝，羊肉味的包子馅在嘴里爆开，味道算不上好，但绝对不难吃。
他满面欢乐地捏着包子吃。
“我和姐姐要和回去向公主复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走之前姚瑜把右护法令牌交给她，使劲眨巴眨巴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迎接侍女贴心地为他们准备好房间。
其中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孩，柳未夏抓住她问道：“这山上风景不错，听闻天牢旁更是一绝。”
侍女一脸懵。
关押罪犯的地方哪有风景好的？
这两位客人约摸脑子不太好，居然想去死人堆里看风景。
出于职业操守，她好心地指出目的地所在的方向，附带提醒不要在周围多待。
新来的客人一溜烟消失掉，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天牢就没有好景色，反而怨气笼罩，连带着天空都雾蒙蒙的。
大门上明晃晃挂着一个骷髅牌，配着阴沉沉的天空，怨鬼索命般阴邪。
盯着那牌子久了，柳未夏猛一哆嗦，小声嘀咕：“这种东西挂这里干什么。”
看着渗人。
陈林照整理自己的衣裳，扫了一眼天上飘着的骷髅，说话不咸不淡：“这种东西挂在这种地方，很合理。”
鼓楼头往下飘了一点，旁人看不见，直面它的柳未夏看得清清楚楚，骷髅下颌那地方扯了一下，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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