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没有处理伤口的习惯。
没必要,也不需要。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人问他怕不怕,没人关心他疼不疼。
他的童年终年阴霾,乌云蔽日,不堪回首。
祁宴就像一块被丢进暴风雨中的碎玻璃,在漫长的年岁里,把自己打磨成了沉默的刃。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祁海生就习惯把他拖进书房后的储藏室,不到两平米的狭小空间。
铁门关上的瞬间,黑暗像冷水般漫灌进来。
起初年幼的他还会拍门哭喊,直到祁海生用皮带抽得他小腿血肉模糊。
“再吵一次,你就给我死在里面,永远别出来了。”
祁宴也因此变得冰冷寡言。
储藏室空气浑浊,混合着铁锈味和尘埃的味道。
有时祁海生会忘记放他出来,祁宴就蜷缩在角落,数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光斑移动的速度。
最久的一次关了整整三天。
他饿得胃部绞痛,意识游离,神经麻木。
恍惚间听见母亲在门外高跟鞋的声音,但她从不会因为他停下脚步。
直到现在,祁宴仍会在雷雨夜惊醒,下意识去摸床头灯的开关。
他好像永远无法真正站在光明里,黑暗总是如影随形。
一如祁海生当年掐着他脖子说的那句话:“你骨子里流着我的血,这辈子都别想逃开。”
而母亲林芮的身影总是裹挟着廉价香水与血腥味。
她曾经是北城有名的交际花。
祁宴在旧相册里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鲜亮的连衣裙,站在歌舞厅门口笑得明媚。
那时的林芮遇见了祁海生,一个身材高瘦,穿着白色衬衫,戴着金丝眼镜,自称是科研人员的男人。
他送她进口香水,带她去高档餐厅,用温柔的语气承诺给她一个家。
林芮嫁给了祁海生,曾以为是嫁给了爱情。
婚后,祁海生才暴露出真实的一面。
家暴,酗酒,赌博。
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是一颗性情暴戾的心。
林芮鲜亮的裙子逐渐换成了便于遮掩淤青的高领毛衣。
祁宴记得深夜惊醒时,总看见林芮对着镜子往脖子上扑粉,梳妆台上永远摆着半瓶劣质白酒。
林芮恨祁海生,却难以反抗。
她开始把扭曲的恨意发泄在祁宴身上。
用尖锐的针刺他冷白无暇的皮肤,用烧红的烟头按在他锁骨上,笑着说:“这样你才像我的孩子。”
在他被学校混混围殴后,撕烂他的作业本:“你和你爸一样都是没用的贱种。 ”
最后林芮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逃离,带着一身的伤痕和近乎疯癫的神志,果断把祁宴抛弃在了身后。
后来林芮又勾搭上了北城一中校霸裴熠的父亲裴宏远。
祁宴也不知道裴宏远和林芮是如何相识的,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
他只知道裴熠从此多了一个带着小团体针对他的理由。
在裴熠的口中,林芮是小三。
她没有尽过母亲的职责,他却为她背负着骂名。
而祁宴跟着祁海生生活,祁海生在街头巷尾得罪过不少人。
北城老巷的邻居们看祁宴的眼神,总是带着刺人的怜悯和隐秘的兴奋。
“看,祁疯子的儿子又去上学了。”
“这种孩子骨子里就带着脏病,离远点准没错。”
“可怜了他们班的学生,和这种人做同学。”
祁宴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走过巷子时,总能听见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卖早点的张婶会当着他的面把找零的硬币扔在地上。
五金店老板的儿子带着一群小孩跟在他身后唱改编的童谣:“祁家小孩没爹教,妈妈跟人跑啦。”
初二那年冬天,他发烧到39度,摇摇晃晃去诊所买药。
巷口的麻将馆里爆发出哄笑。
“小杂种又装可怜呢!”
“跟他妈一样会演戏。”
“祁家的可都是瘟神,你确定要接收这种病人?搞不好以后都没生意了。”
诊所大夫把听诊器从他领口抽回来时,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要不……你去别处看看?”
后来他在废弃锅炉房蜷了一夜,用雪水敷额头。
天亮时发现几个醉汉,作业本被撕碎撒在结冰的水洼里。
但真正让他记住的不是这些恶意,而是某个清晨。
他撞见对门李奶奶悄悄往他家信箱塞退烧药,却被儿媳拽着胳膊拖回去:“您老糊涂了?沾上这种人家要倒八辈子霉!”
老人混浊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秒,颤巍巍把药片藏进了围裙口袋。
也许世界上最锋利的刀不仅仅是明晃晃的敌意,更是那些被生生掐灭的、微不足道的善意。
他总在邻居们突然噤声时,看清他们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嫌恶与恐惧,仿佛他是什么会污染空气的病原体。
所以眼前的善意,他又敢相信几分,接纳几分?
短暂的错愕后,来自灵魂深处的漠然重新缀在祁宴的眼底。
那个Omega,也许是初来乍到,不了解他,才试图和他走近。
一旦听到了那些流言,只会对他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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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采取的是滚动制,成绩好的可以滚进重点班。不过要考进年级前五十才行,重点班那批人太变态了,所以年级里从普通班滚进重点班的人一共也没几个。”
闻轲热心地和乔星吟科普北城一中的各项制度,包括滚动机制。
“对了,你成绩怎么样?能转到我们学校来,应该挺厉害吧。”
乔星吟谦虚地笑:“一般般。”
“一班班主任可是名副其实的灭绝师太,盯他们平均分盯的比什么都紧,在我们班也挺好的。至少咱们班老徐相比之下已经算是很佛系了,在咱们班氛围要轻松多了。”闻轲宽慰他说,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道不寻常的注视,“你看窗户外那些女生……”
只见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女生正假装路过,视线却频频往教室里瞟。
有人还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的方向明显是他们这边。
乔星吟微微错愕。
虽然在他转学前,这种场景也时有发生,但他转学到北城一中来,算上请假的时间,也不过两天而已。
他认识的同学只有闻轲一个。
闻轲却笃定道:“当然是来看你的,总不能是来看我的吧?”
在他的认知里,以乔星吟长相的惊艳程度,一周里火遍年级,完全不是问题。
闻轲知道自己也上了镜,故意捋了捋头发:“跟着你我也是沾光了,体会了一把风云人物的感觉。”
闻轲却发现乔星吟完全没有因此自傲,甚至还走了神:“乔星吟?”
乔星吟茫茫然应声:“嗯……”
他刚刚是在想,他给祁宴的药,祁宴用了没有。
过了几分钟,班长过来通知他去老师办公室。
八班班主任叫作徐常青,四十多岁,教数学的,戴了副眼镜,普通中年男子长相。
因为是第一次找乔星吟谈话,他的语气很柔和:“本来前几天就要和你聊聊的,结果你正好赶上了分化期。分化情况还好吧?”
乔星吟点了点头:“挺好的。”
徐常青颔首,慢条斯理:“好的,其实现阶段呢,成绩都不是最重要的,身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在保证心理不出问题的情况下,再争取把学习成绩提上去。”
乔星吟想起闻轲说的,“至少咱们班老徐相比之下已经算是很佛系了”,眼神中似是流露出惊艳之色:“徐老师,北城一中的老师都是这种理念吗?”
徐常青被乔星吟清润明亮的眼眸看得有些心虚:“咳。大部分是。”
乔星吟唇角微弯,连连称赞:“比我以前的学校好多了。”
其实他心里想着,不知道重点班的灭绝师太是怎么想的。
学校里关于祁宴的流言都传成那样了,连他觉得人很好的闻轲都信了大半。
怎么没人关心祁宴的身心健康?
徐常青被夸得瞬间有了北城一中教师团队的自豪感:“咱们班虽然不是重点班,但按照以往经验,一本率也能有百分之八九十。北城这边教学进度还是挺快的。暑假他们已经提前学了一个月了,你可能也需要规划一下追赶进度。有没有什么小目标?”
嗯,考到一班去算不算?
乔星吟在心里回答。
但这么说难免打击新班主任的教学激情。
乔星吟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争取不拖平均。”
徐常青语重心长:“我看了你以往的分数,觉得你努力努力,在我们班考个前十是很有希望的。”
徐常青虽然说他很重视身心健康,但字里行间还是显露出对分数的追求。
乔星吟眨了眨眼睛,乖巧应下:“我会好好努力的。”
他面容白皙,睫毛很长,投下淡淡阴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很乖的学生,从小到大都讨老师喜欢。
徐常青看乔星吟也是越看越满意,笑容也愈发慈祥:“这两天在八班的生活,基本还适应吧?哪里有不适应的地方,要及时告诉老师。”
徐常青正说着,乔星吟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来到办公室。他手里捏着一张表格,应该是要交某类回执单。
少年五官俊美,轮廓分明,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领口处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身形修长,气息冷冽,格外瞩目。
乔星吟正想回答徐常青的话,忽然感觉鼻间一热。
他流鼻血了。
这一定是巧合,绝不是被祁宴帅到的缘故。
乔星吟想。
如此一来,他似乎用“行动”回答了徐常青,他确有不适应的地方。
“哎!”隔壁桌的女老师最先发现,连忙抽出几张纸巾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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