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万木,寒彻骨血。
苍灰色的山脉之间,横跨着一条狭窄的、布满碎石的通道,一队黑甲骑兵正沉默地行进在这险隘之中。铁蹄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嘚嘚”声,混合着皮革摩擦和金属甲叶偶尔碰撞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领头人身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背脊挺得笔直,暗金色的吞兽肩甲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两侧的峭壁。身后的亲兵紧随其后,虎狼之师,旌旗蔽日,号令如山。
突然,一道极其尖锐的嘶鸣声猛地从极高处炸响,几乎就在同时,一道模糊的黑影已破空而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凿击在领头将领坐骑前仅半步之遥的地面上。
劲力之大,让大半截箭杆都没入了碎石之中,露在外面的箭羽因这巨大的冲击力而剧烈地颤抖,“嗡嗡”轰鸣,尾音不绝,像一道冰冷的、充满蔑视的警告。
乌骓马受惊扬蹄,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将领死死勒住缰绳,才堪堪稳住。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望向箭矢来处的峭壁顶端,隐约能瞧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什么人!”
他厉声喝问,回应他的只有风的呜咽。
再无第二支箭射来。
在一片死寂的紧绷中,一道清冽的嗓音倏然响起。
“退下。”
这声音不高昂,不尖锐,却淬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近乎天生的威严,清晰地压过了风声马蹄,钉入每个人的耳膜。
那将领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霍然瞪大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猛地审视着高处。
“…女人?!”
他轻蔑地嗤笑一声,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仰起头,笑声粗嘎,回荡在幽涧之中,手中长剑随意一抬,寒刃直指崖顶。
“你让我退下?就凭你?一个女人?”他语带讥讽,每一个字都裹着毫不掩饰的轻慢,“简直可笑!”
那女子并未因他的嘲弄而有分毫动容,只是沉默地、极其稳定地抬起手中那柄通体素白的长弓,以从容不迫的姿态拉满弓弦。
将领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哼”笑,漫不经心地横过长剑,摆出一个敷衍的防御姿态。
下一瞬,箭矢破空而来,他脸上狂妄的笑意甚至还未消散,整个人已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马背上狠狠掼下。
“—将军!”
他身后的队伍瞬间炸开,疯狂地涌向那具轰然倒地的身躯,乱作一团。
女子呼出一口白气,俯瞰着下方的混乱,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退下。”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这个国家,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
昭华国,西方部族,西沿城。
杨凛星从一个冗长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头顶是木椽屋顶,身下是柔软的床榻。
门外有几句对话顺着缝隙飘了进来:
“…大夫说这两日便能醒来,二位公子不必担心。”
“有劳林姑娘。”
“多谢林姐姐,等凛星大人醒来,请马上告诉我!”
紧接着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杨凛星茫然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直保持着刚醒来的姿势。
房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有人向她的方向走来,杨凛星没有动。来人脚步一顿,随即坐落在床边,轻声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杨凛星僵硬的转动了脖颈,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正关切地凝望着自己,她宽大的袖口一层层向上挽起,露出两段线条流畅的小臂,显得矫健而有力。
少女嫣然一笑,道:“沈公子他们都来问过好几回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杨凛星怔怔的望着她,不语。她的大脑龟速运转,寻找着这位“沈公子”的信息。
那日她身陷绝境,险些丧命于刀下,幸得一位武功高强的少侠相救。昏迷前夕,对方自报家门,亦是沈姓。
与女子此刻所提的“沈公子”,应是同一人。
沈灵泽。
“我姓林,名蝶兰。这儿是我家客栈的客房。”少女说着,目光轻轻掠过杨凛星的脸,“是沈公子送你过来,托我照看的。你背后的伤不轻,流了很多血。”
杨凛星醒来时便察觉背后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身上换了陌生干净的衣物,面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未穿到过的柔软程度。她张了张嘴,用力挤出了两个沙哑的字眼:“…多谢。”
“无妨,你贴身的衣物我都收在柜子里…”蝶兰话音未落,忽然想起什么,神色骤然一变,语气透出几分不安:“只是…你那蛇,我实在害怕,就请沈公子先带走了。”
杨凛星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猛地怔住。
蛇?
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我的…蛇…”
“它没事!”蝶兰见她神色紧张,急忙解释:“沈公子将它带去自己房里照料了,你放心。”
杨凛星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可不是普通的蛇。
“你好生歇息,我去告知两位公子你醒了。”
两位公子?除了沈公子,还有谁?
她心中疑惑,却并未多问,只重新合上了眼。
挣扎半晌,终究是被杂乱的思绪搅得心神不宁,她索性起身去寻她的蛇。
门一开,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杨凛星只觉得这人好看的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他一身素白的衣衫,身形挺拔如松竹。周身并无多余佩饰,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眉目疏朗,神情温和,仿佛皎皎明月,不染半点尘埃。一看便知是位端方守礼的谦谦君子。
此人很快便正了神色,双手虚虚一拱,目光垂落于地,轻声道:“杨姑娘。”
杨凛星马上反应过来,他便是那日出手相救的沈公子。
回想初见时,他如松柏般屹立在她身前,一根鲜艳的红色发带随着周身的剑气在空中飞扬,剑技精湛绝伦,仅凭一招便击退了所有人。后来他收剑回身,杨凛星才发现,那红绸原是用于蒙眼,而非束发。
当日他以红绸蒙眼遮住了大半面容,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此人真正的模样。
她简单回礼:“沈公子。”顿了顿,继续道:“多谢沈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沈灵泽目光平和的望向她,脸上带着温雅的浅笑,并无半分窘迫或局促,“原是听林姑娘说你醒了,便想着过来看看。杨姑娘若觉得身子方便,可下楼与沈某一起进些吃食。”
杨凛星昏睡几日,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因此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和他一起下楼。
正好也问问他关于蛇的事。
只是这楼下的实在是有些艰难,每走一步杨凛星都有一种浑身要散架的酸爽。她走得极慢,沈灵泽便隔着一段安全距离,以保护的姿态跟在她身后,杨凛星能够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深深注视着自己。
店内生意兴隆,乌泱泱坐满了人,杨凛星却还是一眼就瞧见了玉璃那张超凡脱俗的脸,只见他蹦蹦跳跳的向杨凛星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迅速的蹿了过来。
杨凛星心头猛地一跳:“怎会如此,竟是人形的玉璃!”
她下意识地朝沈灵泽看去。对方却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甚至还微微一笑。
杨凛星怔了怔,迅速收敛了神色。
“凛星大人,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杨凛星淡淡勾起嘴角,宽慰道:“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三人就近坐了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却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店中特邀的说书先生,一记惊堂木响,正将今日的故事娓娓道来:
“相传在上古时代,混沌如卵,暗涌未判,盘古孕其间,开天辟地。盘古惧天地重连,以躯为柱撑千年,骨为山岳,血化江河,息作风雷,眸作星火。
天地虽成,却万物寂寥,唯有女娲游走四野,以黄河之水塑泥造人,自此人间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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