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舍两人而居,一人是谢怀世,另一人则是太学博士刘尽才。
“好端端怎会落水?周围那么多学子就无一人出手相救?”
谢逢华坐在床旁,端着药碗,听着刘尽才喋喋不休念叨,神色麻木。
床上,谢怀世脸色惨白如亡故之人。
许是无人再如往常般应和他,刘尽才边派人请郎中边寻人盘问事情来龙去脉,说累了,喝口凉茶静心,大步走到床边,将谢怀世拽了起来。
“小娘子,我扶着他,把药直接灌进去。”
谢逢华唇颤了颤,吐出一字:“好。”
无论方法如何,这药算是灌进去了。
安置好谢怀世,送走郎中,刘尽才也冷静下来,看着止不住发抖的谢逢华,道:“天色已晚,谢娘子可有落脚的地方?”
谢逢华摇头:“我家在城西,今日才到城东。”
“晚时不便,你一人在外,家中长嫂定然担心。”刘尽才道,“我派人为你另寻一间空舍,你且先住着,待你兄长好些了,再回去报平安,如何?”
兄长生死未卜,嫂嫂一人操持家事,谢逢华一人分身乏术,两头为难。
谢逢华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幼时有爹娘庇佑,长大又赖着兄嫂扶助,她饱读诗书,却无半分用武之地。
事已至此,谢逢华已没有拒绝的余地。
说是空屋,其实这间屋子原本住着一个人,但性格古怪,不与人为善,常独来独往,自然没人愿意也没胆量与她同住。
一间屋子两张床,两把椅子一长桌,桌上油灯还燃着,一人长发低盘,正伏案阅书。
听闻谢逢华来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毕竟是女子所住,刘尽才不便久留,嘱咐谢逢华好好休息,又向那人作揖,道了句“您歇好”,就退出了房间。
这人瞧着比刘尽才小十多岁,衣着朴素看不出层级,刘尽才如此恭维她,显然此人身份非同小可。
谢逢华抱着包袱,站在门边,眼巴巴瞧着她。
觉察到她的目光,容舟掀了掀眼皮,嗓音因长久不用而沙哑变调:“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等我伺候你吗?”
谢逢华头摇似拨浪鼓,三两步上前,恭敬施礼:“晚辈谢逢华,见过容祭酒。”
容舟翻了一页书,道:“《论学》第三卷二篇,第五句讲的是什么?”
谢逢华不假思索:“‘师正心而受学,不贪名,不图利,不论学子名,而求问道心’。”
容舟眼中流露几分赞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今年多大了?”
“过了生辰,便满二十了。”
“可有婚配?”
“曾许过几桩婚事,只是命数不好,尚未过门,夫君就遭遇不测,早早撒手人寰了。”
“倒真是‘不测’。”容舟轻笑,“右床归你,要做什么自便,缺东西去临舍借,我从不照顾小孩。”
说罢,容舟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淡,继续研习书本。
谢逢华从临舍借了一套床褥,简单拾掇一下,转眼见容舟还在盯着书本苦读,想了想,从柜子上拾出剪刀。
容舟一人独住,平日能省便省,连油灯都舍不得多点一盏。
偏她又喜爱在夜间夜深人静时读书,日积月累,眼睛也越发不好了。
容舟盯着书上晃晃悠悠的字迹,闭目按了按眉心,稍加放松,再睁眼,纸面忽而明亮许多。
谢逢华剪去灯花,将烛台往容舟面前推了几分。
容舟无动于衷。
谢逢华从包袱里翻出半张没吃完的炊饼,搬了个椅子坐在桌案对面,小口慢慢啃着,细嚼慢咽。
还好炊饼并没有想象的酥脆,不至于吵到容舟读书。
只是这饼放的时间长了,未免有些干噎。
谢逢华实在憋不住,捂着嘴闷闷咳嗽了两声。
“茶水在你身后的柜子上,还温着。”
谢逢华愣了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容舟在与她说话,忙朝她道谢,慌慌张张倒了茶水,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谢逢华朝不动如山的容舟行了个礼,随后和衣上床,没有被子,就先用外衫充当薄被。
一天之内惊心动魄,谢逢华掏尽了所有精力,到头就睡着了。
心头压着兄长和嫂嫂,谢逢华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意识总在清醒和困意中徘徊不定,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直到户外雄鸡报晓,谢逢华一激灵,猛得坐了起来。
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触感不对。
低头一瞧,身上的长衫不知何时变成了薄被,谢逢华下意识看向左床。
床铺整洁,不见容舟半分身影。
这是起的多早啊。
谢逢华叹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戴整齐,谢逢华直奔着谢刘的廨舍而来。
叩了两下门,刘尽才扶着发冠开了门,看清来人,尴尬笑了笑:“烦请稍待片刻。”
再出来时,刘尽才衣冠楚楚出现在她面前。
“昨夜济民突发高热,今早才转好些,你且小心照看着,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顿了顿,刘尽才道:“谢娘子,你昨夜说,是周世子救了济民?”
谢逢华不解其意,点头应是。
刘尽才眼神古怪,却也没说什么,多关照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谢逢华踏进舍内,遥见床榻上的人坐着,顿然喜出望外:“兄长!”
谢怀世抬臂挡住扑上来的人,干咳几声,哑着嗓道:“离我远些,莫让病气传染你。”
当初她生病时,谢怀世衣不解带照顾几日,那时也没嫌弃她身上的病气,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谢逢华试了试他额头温度,仍有些灼手,便问道:“昨夜请过郎中了吗?”
“夜黑路盲,郎中来一趟不容易,我没让人请。”
“这怎么行?”谢逢华说着就要起身,“我去请郎中开方子。”
“应时,回来。”谢怀世抓住她的衣角,苍白的唇一张一翕,“陪我待会儿就好了。”
谢怀世问了家中近况,看过家书,他沉默了许久。
“兄长?”谢逢华握紧他冰凉粗糙的手掌,担忧道,“信中写了什么?”
“写了……算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怀世将信纸叠好,压在枕下,望向谢逢华的眼眸多了一抹关怀,“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在学堂教书。”
“感受如何?”
“不好。”忆起学堂学子那番话,谢逢华蔫蔫趴在床边,“他们说女子读书无用,读万卷书,最后还是要嫁为人妻相夫教子。”
谢怀世摸着小妹的头,口中苦涩。
“我连那些相夫教子的女子都比不过,她们至少有所依靠,我……我什么都没有,满腹经纶成了无用……”
谢怀世抬手敲了下她的脑壳,严肃道:“不许妄自菲薄。我说过,你读书,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有逆天改命的底气。”
见谢逢华似懂非懂,谢怀世接着道:“太学祭酒容舟便是女子,据我所知,她二十七岁入太学任祭酒,至今已有十余年,你幼时常说想做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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