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茵仍是小小地摇头。
谢澜微微一叹。
怎得总是在这种时候逞强?
“那便去一旁坐坐……好不好?”谢澜放柔了声音,近乎是求一样哄她。
对贺文茵有时浑身发僵,动弹不得,又心悸心痛,两眼空空地掉眼泪这事,他再知晓不过。
但她偏偏倔极了,每逢这种时候不叫任何人见,也不许叫任何人知道她不舒服,总是硬撑着,到了某个地方便将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也不进食水,直至能装作一切如初的模样为止。
甚至……也不叫他见。
有一日,她近乎整整两日不曾用任何饭食,也不曾用药。那时她身子已然很差,他焦急得要命,只得不管不顾推开贺文茵的房门。可拿将自己整个蜷在锦被中的一小团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出来,只近乎哀求地叫他快些出去。
末了,他只得默默放下手中将将再度熬好的甜粥,在门口又守一晚。
所幸此刻,贺文茵最终低垂着脑袋,瞧着那只死死拽着他袖口,此刻已然动弹不得的手,最终点了点脑袋。
……左右她现下也说不成辩解的话了。
只是……为什么?
“……方才,对不住国公。”
她垂眼,想法子将那只手硬拽下来后,微微退一步,艰涩极地开口道。随后,她便从他身后走出,默默去一旁寻了石凳坐下——此刻他身旁的侍从倒是有眼色极了,立刻去上头铺了毯子来。
瞧着那片带着微微药香味的衣袖,谢澜悄然将其摩挲许久,方才放了它下去。
……何时才能抱抱她?
如是想着,谢澜眉眼间阴翳越发难藏,沉着眉眼看向一旁贺文君时,语调更是清寒无比,与方才一比较,仿若换了个魂在里头说话。
“便是你说的文茵推了你?”
“……是。”
贺文君被压得没胆子抬头,只得抖着腿咬牙肯定。
方才谢澜声音放得不大,她未曾听清,但瞧着贺文茵的面色,想必也不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
她自是不蠢,原先并不准备做到这一步。只想着尚书府定是不会声张,她回府后,只需拿说这事是个误会同贺文茵与平阳候谈判,定是能叫那事成了。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觉着身前人一句话便仿若有千斤冰块重,冷汗不自觉间便渗透了贺文君后背处。
若是齐国公当真要因这事退了贺文茵的亲,拿她和贺文茵都得完蛋!
偏偏那恐怖的质问还在继续,“可有何实证?”
……不成,死也要拉了这谢兰莹垫背!
如是想着,贺文君更是低头,“有谢姑娘从旁作证。”
闻言,谢澜却只嗯一声,将大掌从衣袖中翻然伸出,闲得无聊般抚了抚不起眼袖角,只声色却越发冷然,叫听者浑身发抖,近乎喘息不得。
“她为何推你?”
哆哆嗦嗦只敢瞧着那人脚底花砖,贺文君近乎要有些站不住,“因着……小女发觉了她与人私会,”
“你也瞧见了?”听完,谢澜平平瞥向一旁近乎要躲至她母亲身后的谢兰莹。
“——文茵便如此,对她下了死手?”
被那眼刀扫到时,谢兰莹只觉宛若被真刀剜了头顶一块肉去。
贺文君站的远听不清,她可不曾!
听闻国公方才哄那贺文茵时仿佛中了邪一般的轻柔语调,谢兰莹便知自己这谋算要完了。谢家自那事后,谁人不知国公想要事情是何结果,便一定是何结果?
是以她原本打算只道自己瞧错了,以尽快抽身。
谁知对方看过来时,谢兰莹便好似被吓得抽了魂去,压根说不出原先想说的话来。
“……是。千真万确。”
听了这话,谢澜恋恋不舍放下那衣角,忽地勾起薄唇道,“那你要如何叫我信你?”
谢兰莹抖若筛糠,“小女……愿拿自己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谁知闻言,那青色身影竟是摇摇头,便漠然转身,惋惜般一叹,
“你怕是说错了罢?此等大事,不拿全支性命发誓,哪能当真?罢了,我便当作你发了这誓了。”
说罢,他转向一旁噤声众人,还好似觉着有理般念着,“只是,如此说来,这事倒的确似是真的。婚前私会他人,谋害亲妹……倒的确是不良于行,有失风范。”
听了这话,谢兰莹登时觉着本已摔落成泥的心再度被吊了起来。
她便知道国公果真还是在意那两件事的!
“只是……冯曜?”
话中机锋一转,复而平淡无比开口时,谢澜分明身着如竹青衣,却莫名叫人觉着他身上是阎罗般黑袍,“冯曜……兴庆伯,京中何曾有过这么两号人?”
如是缓而又缓道着,他轻微一笑,“至于……人证?世人皆道人言可畏,我竟不知人言何时做得了证了?”
……什么?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再是浑身打战。
凡是女子,谁人不知兴庆伯与其嫡子恶行,何况国公?他如何能不知他们何许人也?只是……她们这些混迹后院的,哪能不懂他是何意思?
国公这是要保贺三姑娘?
纵使方才她妹妹道,她同人幽会,姨娘还是个杀了人的?
心中思绪翻涌扑腾,众人以复杂眼神再度投向贺文茵。
可女孩已然被谢澜踱步间挡至了身后,她们只能瞧见那与国公衣衫同色的披风在风中微微打着卷,露出其上小巧兔毛滚边来。
但那侧,早已顾不上众人劳什子目光,月疏正轻摇着贺文茵纤细小臂,红着眼圈唤她。
“姑娘,姑娘,有没有好些?”
“方才国公身侧那侍从叫我告诉姑娘,道那糖吃了当真会舒服些。”
“姑娘要不吃吃试试吧?”
“没事姑娘,没事,没事……我看国公意思是要护着你呢。不要害怕。”
闻言,贺文茵僵硬一笑,费力从衣袖中摸出那颗不大的,还残留着些许松香的糖来。
她此刻心中连着胃里翻江倒海,本不欲吃。谁知,这糖纸外头那侧竟是被拿碳笔画了个近来流行的,小人书般的歪歪扭扭小笑脸。叫她看了心中莫名触动,竟有了点试试看的念头。
于是,她抖着将那糖纸剥开。
这梅子糖闻着便带有一股清香,入口更是没有外头糖的腻与过分酸,反而是吃了生梅子一般清甜微酸,恰到好处,叫人觉着浑身清爽,郁结确实稍有缓解。
感受着奇妙甜味逐渐将僵直四肢唤醒,贺文茵默默瞧了一眼手中糖纸。
其上没有任何铺子的印记,只有那丑得莫名的笑脸。糖上也未曾印着什么,仅是将将做成了方便她入口的大小——想必也是国公府上厨娘的手艺了。
谢澜是如何知道她这状况的?
他又究竟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
还有,他为何要信自己?
脑内仍是乱成一团,贺文茵再度迷茫看向谢澜。对方身着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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