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谷曼炀外婆的饺子店也开业了,位置就在学校大门往西二十米,启动资金是谷曼炀的奖学金。
谷曼炀昨天下午特地打电话给时微,说今天晚自习前,一定要请她和卞睿安吃饺子。于是下课铃打响后,时微没有立即走,她朝苟利云挥了挥手:“我今天有事,不去食堂了。”
苟利云轻轻“噢”了声,转身走出教室,挤入了人流。
时微百无聊赖地原地等待着,等整层楼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她才慢慢悠悠站起来,去楼下叫上卞睿安,俩人一起去了饺子店。
饺子店店面不大,胜在干净,还是开放式厨房,和学校旁边那些油污满墙的小店比起来,看着让人放心不少。
谷曼炀先带着时微二人去跟外婆打了招呼,之后就指引他们去里屋落座,自己掉头去了后厨,端来稀粥和小菜,同时笑眯眯问:“想吃什么口味的?”
时微正要回答“都行”,就听卞睿安在旁边说:“她不吃韭菜,其他都可以。”谷曼炀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去煮饺子了。
时微若有所思地看了卞睿安一眼,嘴上没说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卞睿安替她涮洗了面前的碗筷,“不吃韭菜又不犯法,直说就行了。”
时微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压低声音道:“我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厨房,那个备菜的台子上,韭菜猪肉馅儿是准备得最多的。咱们要是不吃,它会不会就剩下了?”
卞睿安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那看都看到了,我又不能装瞎。”
卞睿安笑笑说:“你是老板她是老板?要不这生意你来做?”
时微皱了眉头,冲他大腿狠狠拍了一巴掌,刚想驳斥几句,谷曼炀就端着饺子进来了。然而时微没有想到的是,谷曼炀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是端着盘子、身穿围裙的苟利云!
时微第一反应是:苟利云来这儿勤工俭学了。但这个牵强的解释实在经不起半点推敲。
谷曼炀一进屋就招呼众人趁热吃饺子,没给时微留下半点发问的空间。她试图与苟利云进行眼神交流,对方却一直低垂着脑袋,好像有意避开似的。
等饺子吃得差不多,谷曼炀端起茶杯,说要感谢在坐三位对他和外婆的帮助。前半段那些话,都在时微预想之中,无非还是去年旧事。
谷曼炀谢了他俩好几分钟,总算把话题中心挪到了苟利云身上:“过年前,利云几乎天天过来帮外婆盯着工人装修,真的帮了我很大忙。”
“我去趟洗手间!”伴随着木头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苟利云慌张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看着苟利云仓皇而逃的背影,时微仍旧是摸不清头脑。她试探着问谷曼炀:“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你说利云吗?”
时微点头。
谷曼炀回忆道:“去年国庆,我外婆身体还没恢复好,你不是让她帮忙给我外婆送了两回补药汤么。在那之后,她跟我外婆就成了忘年交。外婆很爱请她来家里吃饭,她也总是主动过来帮忙。她没跟你说过?”
时微下意识看向卞睿安,迟疑着“嗯”了一声:“说过,我记性差,不小心忘了。”
谷曼炀探头望了眼门外:“今天利云过来帮忙,也是跟我外婆约好的。”
时微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接话。
下一秒,卞睿安扯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他对着谷曼炀点头一笑:“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饺子很好吃,生意一定会红火的。”
谷曼炀笑着说借你吉言,主动把二人送出了大门:“我再帮外婆忙活一阵,晚自习见。”
时微被卞睿安推着拉着,神思恍惚。
一看时微当下的表情,卞睿安就知道,她那颗从不停歇的脑子必定又在烦忧新的东西了。
“我没有让她送过汤。”时微突然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没那么热心,见义勇为还带售后。”
时微抽了抽嘴角,默不作声朝前走,刚一脚跨过学校大门,苟利云就从身后追了上来。
卞睿安很有眼力见儿地拍拍时微的胳膊,说:“我有题没做完,先回教室。”
时微别别扭扭地呼出一口气:“那我去操场消消食儿。”
苟利云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路惴惴不安。她认识时微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在她脸上瞧见过如此冰冷的神情,特别陌生,又特别漂亮,漂亮得宛如假人,仿佛不讲任何道理与感情。
时微绕着操场走一圈,苟利云就跟着她走一圈,不敢伸手牵她,也不敢主动说话。
站在塑胶跑道上,时微抬眼望着足球场上的草。草被晚风吹动,十分克制地摇摆着。她十分渴望苟利云能主动说点什么,所以她拖拖拉拉地,又绕着操场走了第二圈。
第二圈仍旧是悄无声息,简直就像身边挂了个闷葫芦。
时微身体疲乏、心也疲乏。眼看就快到晚自习时间了,她还是没能从苟利云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算了。
不说就不说。
少个朋友而已。
-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收拾完书包,三三两两往楼下走。
时微才刚刚盖上笔帽,广播忽然打开了,先是“咔嚓咔嚓”响了几下,紧接着流淌出了宁静柔和的纯音乐,以及副站长秦清河柔肠百转的开学问候。
这是上学期新开辟的“星夜谈天”栏目,接受全校师生投稿,投稿内容不限,可以是诗歌、段子,童话,甚至也可以是奇闻逸事,娱乐八卦。主要目的是想在同学们一天辛劳学习之后,给大家换换脑子,轻松片刻。
伴着舒缓的音乐,秦清河朗诵了聂鲁达的情诗,她说: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仿佛不在,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触不到你。
你的眼睛好像已经飞走,好像一个吻已经封住了你的嘴巴。”
她又说: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你仿佛在遥远的地方。
你仿佛在哀叹,一只喁喁私语的蝴蝶。
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够不着你:
让我跟着你的静默一起沉默。”[1]
......
时微埋头收拾书本,慢条斯理。苟利云一改往日的利落常态,像是特意迎合时微节奏那样,她机械地放缓动作,拽着书包拉链,停留了半分钟之久。
时微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把书包扯出抽屉。这时秦清河正好把诗歌读完,用轻快而又柔和的声音念出了投稿人的名字:“高二十七班,卞睿安。”
时微猛然抬头,苟利云也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撞了一下,苟利云抓着书包,再次仓皇逃走了。
莫名其妙。
时微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
她背着书包下楼,面无表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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