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来了。”
嬷嬷回来见商凝语在院中,惊喜地喊了一声。
田氏连忙止住话头,和夫君对视一眼,不一会儿,就见侍女推门进来,女儿紧随其后,她朝女儿面上打量过去。
只见小女纤腰束素,步摇衔珠,款款而来几步路,珠钗垂落却丝毫不颤,端的是窈窕淑女,温婉娴静,不由得骄傲地朝夫君睨去一眼。
商晏竹佯作不知,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
“爹,娘。”商凝语屈膝行礼,问安道。
商晏竹点头,对她昨日表现称赞一番,多余的话不说,只等妻女叙话后去观鹤堂请安。
田氏关心地问她昨夜睡得如何,得了肯定后,又询问她是否还要去燕拂居等五娘子。
往日商凝语都要去陪同五姐姐一同去观鹤堂,今日,她却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脆声道:“要去的。”
若问商凝语此番回京,最厌烦什么,那定然是数不尽的规矩要守,而这其中,首当其冲就是这晨昏定省。
以前在岭南,山野里浪漫惯了,早晨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艳阳高照,入夜才伴在爹娘身边,寻野趣乐事道来,一家四口,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但回到京城,这其中就又多了祖辈一层。
并非她不乐意亲近祖父祖母,而是觉得,森严的规矩约束下,毫无人情冷暖可言,浮于表面的亲近更加显得深宅内院的血脉疏离。
忠勤伯府在富贵金地不算上乘士族,但规矩据说丝毫不差,晨昏定省不能浮想联翩,口不择言,要谨小慎微,挨训受训,短则一炷香,长则一个时辰,而她娘,每日还要忍着饥饿,服侍祖母用膳。
商凝语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懂且愤愤的地方,却不敢言道,只能藏在腹中静观其变,数月过去,她渐渐地摸出些名堂。
比如,祖父祖母其实并不喜欢她娘以及她娘所生的他们兄妹二人,她娘说祖母喜欢她和兄长,其实是道貌岸然生下的产物。
比如,她这大伯母,满嘴的孝悌恭顺,行的却是蝇营狗苟,上不了台面之事。
商凝语眼里揉不进沙子,对这般黑白不分的人向来拒而远之,但现在不行,因为她现在正与商明菁交好。
初入伯府那会,阿爹对京城一应旧事讳莫如深,他们对祖父祖母、大伯一家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嫡姐性情毫无头绪,以至于两眼一抹黑的回到伯府。
她正彷徨时,是商明菁第一时间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犹如茫茫大雾里的一道曙光,带着她踏进这深宅内院。
商明菁是大伯母所出,在那一刻,也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就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她感激商明菁伸出援手,所以,哪怕知晓大房一家心思不纯,也愿意相信有一分歹竹出好笋的可能存在。
出门的时候,遇到前方来了一位玉面小书生,正是她的孪生哥哥,商凝言。
“哥。”商凝语问安。
见到妹妹,商凝言眉眼浅弯,眉梢眼角透着亲和,得知她还要去燕拂居,叮嘱她脚程快些,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
商凝语道一声“知道了”,脚步匆匆地离开,到了燕拂居,已经有些迟了,却被侍女告知还得再等一会。
“我家娘子昨夜睡得晚,再等一刻钟就好。”
商凝语抬头望了望上竿的日头,心中焦急不已,却还是点了点头,“我进去瞧瞧五姐姐。”
商明菁正在镜前梳妆,一见到她,就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别急,别急啊,我马上就好。”
商凝语见她面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若不细看,很难瞧出眼底青色,相信了她昨夜没睡好的话。
坐下等候时,好奇问道:“你夜里不睡觉,想什么呢?”
商明菁眼光微闪,隔着侍女的细腕,暗中打量商凝语,道:“就想昨日宫中菊花宴啊,你能睡得好?不......惊艳吗?”
闻言,商凝语目光微凝,随即,眸光一闪。
昨日千里山菊,震撼全场,菊酿佳肴,飘香四溢,只要在,谁不惊艳当场?
商凝语自然也是惊艳的,只是,她还有更震撼的。
商凝语早些年被商凝言科普了一件事,当年大唐盛世,出现一句千古流芳的诗句,这文人墨客眼里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却不知背后流尽了多少万人的心血。
商凝语喜欢美色,却不喜欢劳民伤财带来的美色,举一反三,对这场奇观异景顿时起了疑心。
为了验证心中猜疑,她特意在宴会尾声,循着小道去了山脚边查探花池,土壤松弛,花枝萎靡,确如她所料。
她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荒谬,耗费巨资,只为博得君王一笑,这般荒唐之事,竟在她眼前重现,之后,她对宴会就再也提不起兴致。
她便是在回宴途中,撞见了另一桩事。
今年早在发春之际,皇上突感龙体不适,时隔二季过去,依旧缠绵病榻,乔贵妃听闻后山惊现奇观,以给皇上去秽添喜为由,置办宫宴。
果然,宫宴一办,皇上龙心大悦,甚至重整衣冠,起身离殿,亲自去陪朝臣们喝了一杯,而后又施施然去了后宫,嘉赏贵妃一番。
可以见得,这日之后,乔家荣宠将再上一层,乔贵妃在皇上心中,更是无人能敌。
君臣酒宴甚欢,乔家人得意到尾巴翘上天,就连乔贵妃所生的太子,也一时失了往日拘谨,在后山一处水榭雅座里,纵情纵性。
只等太子迎娶东宫太子妃后,就即将入宫作侧妃的商明惠,乃是伯府四娘子,即商凝语的嫡姐。
商凝语就在那里,率先撞见商明惠搅了太子好事,施施然离去,后又瞧见商明菁隐秘在竹林深处,窥然探视。
这么明晃晃的奸事,商凝语决计不会说出去,回府后连爹娘都未透露半分,唯恐得罪三方中的任何一方。
若非商明菁有心试探,她都不知晓,自己也被对方窥在了其中。
为防止问起她去后山的缘由,当即,她就保持了镇定,睁大了无辜的双眸,茫茫然道:“就因为这,你一夜没睡好?”
她满眼嫌弃的模样,叫商明菁也起了疑,莫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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