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和煦,高楼渗秋风。
最北侧的阁楼之上,四窗洞开。
一人躺卧在美人靠里,半个身子陷进去,面上罩着一本半陈半新的书卷,胸前盖着一件玄色繁花纹杭绸鹤氅,长腿交叠,搁置在半人高的横案上。
横案上,并列放置着两枚精致漂亮的玉骨骰。
此刻若是商凝语在场,定要质问一句,规矩呢!仪态呢!
但她不在,唯有一人,身穿天青色云绫锦直裰,手执秋毫,弓腰驼背立墙角窄案后。
他发髻歪斜,衣衫凌乱,正埋头执毫,笔走龙蛇,犹如在画一副惊世巨作,尘世喧嚣都不足以干扰,全全沉浸其中。
程玄晞步上最后一层台阶,抬首便是见到两位损友如此不顾形象的作态。
摇头失笑,他率先来到横案前,用纸扇敲了敲不着边际的长腿。
江昱正梦到关键时刻,忽然一脚踏空,猛地从圈椅里摔下来,握拳急喊:“大,必须是大!”
然而面前一片黑,乱七八糟地掀开扑头盖脸的氅衣,眼前赫然敞亮,四下清风徐徐,秋阳灿灿。
他如玉般的脸庞明显一滞,透着刚醒的空白,唯有额头上镶嵌宝石的抹额在艳阳下熠熠生辉,在他眼底染上清澈的神采。
即便眼底印着一片淡淡的青黑,也无法否认,这是位风神俊朗的妙公子。
寂静无声。
哪有什么“押大还是押小”“下注多少”之类的喧嚣声,连荷官都没有。倒是远处球场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
站在细尘纷飞的秋阳里,回了片刻神,江昱才想起这是哪里。
他抹一把脸,执起玉骨骰,一臀坐回美人靠,问:“现在什么时辰?”
“还早,”程玄晞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叹了口气,道,“我来是告诉你,太子来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我等会还有得忙。”
江昱倏地睁开眼,睨向程玄晞,程玄晞脑袋向一边点了点,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江昱思绪回笼,嘴角漾出一抹嘲讽,美人靠轻轻摇晃起来,他转动手中玉骨骰,道:“回去做什么?我向来是要打这最后一球,他来了我也照样打。”
程玄晞扬眉,眼里透出一丝意外,笑了笑,便道:“随你。”
江昱嘴角的笑透着漫不经心,须臾,深不可测地来了一句:“看来,皇上招禹王回京,让他知道怕了。”
程玄晞姿态悠闲,“也因前日太顺了。皇上先招禹王回京,后又参加赏菊宴,东宫就想趁机挑战在皇上心中地位,可惜,招数不对。”
禹王是先皇后独子,先皇后薨逝后,禹王在宫中过了很长一段艰难的日子,后来才被发配边疆,做了一个戍边王爷,但乔氏一族从未忘记过先皇后在世时的显赫,骤然听到禹王回京,太子方寸大乱,竟失了稳重,在宫宴与臣女嬉戏,以试探君心。
可惜,被撞见的是国公府外孙女,商四娘子外柔内刚,当场就要求退去婚事。
太子知晓皇上不会准允,都未上达天听便登门道歉,老太君不想将事情闹大坏了四娘子名声,这才有了今日安排。
乌七八糟不忍直视,原本今日纯属游玩的节目也因太子登门商榷而失去乐趣,自小体弱而性情散漫的程玄晞更是心力交瘁,揉了揉额头,转过来问江昱,“你不是向来怕他?你今日要是再令他失了颜面,回头定又是一番说教。”
江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而太子是东宫之主,礼贤下士,对外为人谦和,素来名声不错,二人虽性情又南辕北辙,但除了程玄晞,谁也不知晓,江昱对谁都嚣张,除了见太子,犹如猫见老鼠,能躲则躲。
在外人眼里,太子对这位表弟,格外严厉,实际什么情况,只有二人知晓。
今日稀奇,他竟上赶着往前凑。
江昱嘴角扬起,笑得意气风发,“从今往后,就不怕了。”
这时,窄案后的白池柊直起腰来,二人的交谈,他压根没听进半分,只注视着手中佳作,愈看愈满意,朝二人招手道:“你们快来看看,我这幅怎么样?”
江昱正春风得意,一时大意,起身就过去瞅了一眼。
只一眼,堪比眼球触星火!他似烫了眼般跳开,怒吼:“白池柊!你真是胆大得没边了!”
白池柊幸亏撤的及时,才没叫半日心血一巴掌拍烂。
他盯着画作,迟疑:“不美吗?这姿势,可不是任何一个女子可以做到,哦对,定是我还没画脸,叫你吓着了。”
说着,他也不去窄案前继续执笔作画,而是走到敞开的窗棂前,朝下张望。
早有准备的程玄晞笑得直不起腰,趴在桌案上直咳嗽。
白池柊沉浸画作,目光穿梭在右侧一溜的裙裾中。
忽然指着不远处,兴奋道:“那个小娘子如何?长得挺漂亮,以前没见过,入画是不是很不错?”
江昱瞥了眼着实累得失了精神气的程玄晞,扶着额头走了过去。
视线微移,那里确实站着一张新面孔,模样娇俏,一身浅橘,立在疏影下,仿佛秋阳给她镀上了一层金晖。
没见过,由国公府侍从躬身招待,应是位娇客,他目光上移,凝视虚空,悠悠道:“你画的不是丰腴美人?这个干瘦如柴,也不怕张冠李戴,毁了你的画。”
白池柊仔细一瞧,确实太瘦了,看起来没有二两肉,要真以她的眉眼画上去,真真会以彼之眼配此之鼻,乱炖!
接下来,白池柊又挑了几个女子让好友相看,却都以各式各样的理由被否决。
“这个太丑,黑不溜秋,谁看你的画?”
“你画的是一顶一的大美人,不是庸脂俗粉,就这,你不如糊上一堆面粉得了。”
“那姿态,你确定是美,不是做作?”
“你要的应该是媚吧?就这一滩清水,如何配!”
.....
说得白池柊都开始怀疑,他这是倾世佳作,曲高和寡,无人堪配。
笑得肚子疼的程玄晞为解救好友,起身去看闲置案桌上的画,展开一瞧,顿时眼前一亮,惊叹道:“白兄,你这丹青更上一层楼了啊,妙啊,妙!”
惊疑一声:“这姿势,这样貌......好像不是春红姑娘,你不会又是躲去别的楼,偷窥来的吧?”
白池柊也不执着找人了。
走到画前,忍不住炫耀,“我花了重金,才得了嫣红姑娘允许,在她屋里留宿一夜,不过嫣红姑娘说了,不准以她的相貌入画,实在可惜。”
说着,他扼腕叹息,遗憾道:“没有面容,也就你能懂我这画中精髓,江兄不懂,挑三拣四,方才还被吓了一跳。”
程玄晞闷头笑出声,心道,他何止是被你这无面女妖吓了一跳,简直都快要被你吓出半身不遂了。
想他江昱,十多年挥金如土,沉溺享乐,京城里什么没玩过,斗鸡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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