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看您。祂要顺着弗雷格拉死亡飞升的路径潜入您的心灵。但我不允许。”
男孩的手很小，却将奥赛库斯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漆黑中祂听见高维俯视者这样说。
“您知道为什么我要变成这个样子来找您吗？不仅是因为场景太合适了，还因为我看到路鸣泽总是在最终的危机里出现，觉得打扮成这样您一定会觉得很应景，所以心里很激动呢。”
“但他有一点不好，他每次帮忙都喜欢挂个由头美其名曰交易，索要路明非四分之一的生命。”
“我不需要。主，我不需要。”
“我直白地向您承认，我只是为您而来。”
“所以，让我替您处理吧。”
奥赛库斯在黑暗中无限放大的听觉使得对方每个咬字都清晰无比，像羽毛在鼓膜上触抚。
高维俯视者凑过来了，男孩的手轻轻地松开一些，让祂贴在奥赛库斯脸颊旁的眼睛能够被看到。
奥赛库斯从缝隙里瞧见擅长变幻外表的神灵，高维俯视者那双来自书中的黄金瞳中央有一对竖线，像冷血动物后裔混入人类忘了更改眼睛构造。
“主，交给我吧。”
祂叹息般的声音飘飘渺渺，带着乐器上的弦被手指拨弄的震荡感，击穿空气四下逸散。
可奥赛库斯毫无来由地觉得，用乐器来比喻太单薄了，还有什么带着弦呢？
就在祂出神的同时那神灵又一次变幻了，男孩微卷的头发藤蔓般生长，转瞬如瀑布倾泄，森冷的竖瞳融化成两汪幽深的金色湖泊，澄澈通透的面孔活脱脱就是又一个奥赛库斯。
“祂还没有彻底进入您的梦境，现在，我要带着您苏醒了，回到上一层，回到阿曼妮西斯的梦中，才能抓到祂。”
高维俯视者说着，彻底松开手，露出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副驾座位上的身躯。
两个一模一样的纯白天使脸对着脸，像镜里镜外的两个自我。
上方的那一个“奥赛库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天外之天的目光，张开双臂拥抱造主。
祂们融为一体，就像纳西瑟斯投入了水中，拥抱自己深爱的倒影。
奥赛库斯的意识暖融融地飘起来，祂恍惚间看见一张弓。
弓上没有箭，只有一条白色的弦。
“路鸣泽告诉路明非一条言灵，说‘不要死’能够救回来想救的人，我真的好喜欢。但您是造主呀，生与死的言灵对您有什么用处呢？”
奥赛库斯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所以我想了个新法子。我穿越书中的维度复制了言灵，以您的途径为基石将其修改，以此作为敬献给您的礼物。”
“请您跟着我说——‘无尘之地’。”
*
阿曼妮西斯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心中的惊愕已像海浪一样翻涌。
祂刚刚斩杀了弗雷格拉残留的灵魂，可下一秒奥赛库斯就昏倒在了祂怀里。
失去意识的纯白天使就像沉睡般安静地埋着头，一动不动。
可这里是梦境！
梦境中——难道还能再度陷入更深一层的梦境吗？！
阿曼妮西斯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举措，原本被清理干净前路的高架桥忽然猛地震动起来。
“轰隆！”
暴雨骤然落下，砸在黑夜女神的脸庞上。
是天上！
祂愕然抬头，沉静的脸庞变得苍白。
天上，有东西出现了！
身旁散去的云团再度汇集，可这一次，它们出现在更高远的天上！
暴雨像嘶吼的蜂群，撕开空气肆意地向下，这梦境的天地像规避了物理规律的混沌之地，雨水无穷无尽地加速，砸得高架桥下的盘蛇公路轰然坍塌，和奔腾的洪流汇聚成碾碎一切的灾厄，淹没了城市！
只有祂们脚下的这一条长桥幸存。
阿曼妮西斯的胳膊被雨水砸得生疼，祂想要调动自己的力量，无论是隐秘还是梦境的权柄都好，可丝丝缕缕漆黑的线从祂皮肤里冒出来，向天上升去！
“是……”
“……灵体……”
……之线？
阿曼妮西斯的思维滞涩了。
无限延长的黑线穿过暴雨，穿过天空，破碎云层，被人轻飘飘地握在手心。
祂听不见任何声音，吊在丝线上的傀儡没有自我，只有手拨弄它，它才会活动，就像现在一样。
梦境无限延伸，渺远得好像漂浮在宇宙，雷云中张开一个口子，露出那来自深空的巨大眼睛。
它眯成一条缝，分明没有感情色彩却像戏谑的看客，旁观人偶的嬉笑怒骂喜怒哀乐。
“……是……”
你？
人偶仰望着遮天蔽日的眼睛。
“我答应过，所以确实没有在你身上复活哦，亲爱的阿曼妮。”
那眼睛的主人说，英文语法依然是那么熟悉，
“我只是没有从弗雷格拉的灵魂里离开而已。”
原……来……如此。
阿曼妮西斯的表情定格了。
弗雷格拉疯狂的根源，与祂相伴多年的神秘声音，诱惑祂将占卜家唯一性献给格蕾嘉莉的劝告者，祂从未离开。
阿曼妮西斯艰难地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便卡住了：“你——”
你终于来，收回我的生命了？
“我遇到了点新问题，复活暂时要放在后面——”
一阵古怪的笑声从遥远的深空传来，像阵阵沉闷的雷声。
可这时，阿曼妮西斯身上一松。
祂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它的主人本该沉睡在自己怀里。
“言灵?无尘之地。”
*
那些漆黑的从阿曼妮西斯意识体蔓延出去的灵体之线像被光芒灌注般从下而上爆发耀眼的光辉，璀璨如同流星。
光辉在向上，顺着灵体之线的方向——向上！
它们刹那冲向深空，冲向那无穷高远处的执线之手！
伴随着它们同时升起的，还有一支破碎一切的弓箭！
弓箭燃烧着，它既是火又是光，推开暴雨，震慑雷霆！
在它飞升的瞬间，冲向城市的滚滚洪流畏惧般定格了，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的路灯从废墟中亮起，大地的裂痕合拢，倾倒的楼房归位，一切从头再来。
箭飞得越来越高，却不曾在视野中变得渺小，因为它在不断变幻着形态，逐渐延长延长延长变成一支从神话中投射出来的宿命之枪。
枪像撕开末日画卷，带来无尽光辉与黎明的先锋者，它如烈日升空，照亮了满目疮痍的大地，阿曼妮西斯于寂静的黎明中仰望天空。
那眼瞳破碎了，像揉乱的云团，卷成暴风的形状，枪仍在向上，追逐逃离的眼瞳而去，直至消失在祂的梦境世界之中。
璀璨的灵体之线倏忽收回祂的体内。
黑夜女神幽深的梦境迎来光明，祂于光明中久久地沉默。
忽然，祂听见有人说话。
“哇胆子真大，你不知道这座桥原本应该站着谁吗？”
“奥赛库斯”不知什么时候从祂怀中离开，向前站在了三步远的地方。
金色长发的天使放下手中的长弓，笑嘻嘻地说：
“奥丁。是奥丁站在这儿拦路。可惜顶替祂位置的弗雷格拉已经不见了，现在只剩下我啦～”
“按照神秘学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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